“最晚下周, 最快三天后。”
夏衍答得犹豫, 明显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他,靠上来拍了拍背。
“陛下离京, 朝中无人主事, 边境兵力不足, 李靖杰恐怕受困多时,现在天凉,再迟, 北境降雪,对我方军队不利。”
“我知道, 没打算拦着你……”
天又要冷了,他紧贴对方胸膛, 埋下脸,用力吸了一口,霜寒的气息刺入鼻腔。
好凉的味道……果然, 自己还是不喜欢雪天。
盘踞在兖北的戎狄世代游牧为生, 夏秋屯粮草,秋冬休憩,大漠荒芜, 生不出一丝绿草,再加落雪必定天寒地冻, 不说行军打仗困难,中原人与蛮族体格有异,士兵在极低温度下易丧失体温冻死。
换而言之, 若夏衍不能及时带兵支援李靖杰,镇守兖州的五万兵马很可能折损境外,更糟糕的可能造成九州腹地失手。
“戎狄人出兵诡谲,阵法难以预测,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好。”
“不要跟他们耗,战地我们终究不占优势,别第一个冲到最前头……”
“大人说的是。”
一个在兖州边军长大的人,耐心地听人嘱咐完一条接着一条,轻揉头发,姿势像哄小孩。
啰嗦几句话后,他闭了眼,强压涌至喉咙口的酸涩,袖中暗掐了手指。
“三千禁军能跟你的不多,切勿逞强。”
“还有要交代的吗?现在不说可得等个把月哦。”
“没了。”邱茗咬牙,把真正想讲的话咽了回去。
“谨遵副史大人命令,”夏衍笑得温和,“别担心,我给你写信,两日一封,不对,一日一封,这样总行了吧。”
“谁要你的信。”
邱茗瞪了人一眼,生气地扭去脸,突然被大力掰过下巴,男子嬉笑的容颜倒映在眸底。
“是,副史大人不要我的信,是要我的人。”
“没有!”
邱茗想反驳谁知一吻落得猝不及防,湿润柔软的触感缠绵许久,久到他呼吸不畅,对方才舍得放开。
“我都要走了,你不讲几句好听的?”
闻言者双颊通红,目光飘向旁处,不知如何回答。
手拂过后颈,热气吹在耳边,耳边人细语。
“月落,让我抱一会,好吗?”
千万分的不舍与难过,他只字未提。邱茗心里无比清楚,左将军主帅新败,突如其来的战事势不可挡,尽管余兵尚存,夏衍去往前线还是太危险。
他伸出手回抱对方,听着胸腔中炽热的心跳,不想放手,可不得不放手。
三日后,整装待发的军队在城外聚集,入秋后旷地吹来寒风,让人不自主打哆嗦。东宫没有人来送行,只有六公主偷摸跑来对众人一通交代,而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邱茗站在楼屋间的小巷中,给夏衍手腕上系了根红绳。
没有月亮的深夜更加孤寂,从梦中惊醒的人回身摸向床榻,被褥冰凉,一时失神,缓缓爬起身,拉起单薄的被子,点起一盏灯,扫了扫香炉上的灰,燃了支香,顺着灰白烟团望向窗外。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邱茗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黑暗,习惯了孤灯夜盏无与为伴,可分别不过两日,铁骑的骏马还未到达兖州,他已经开始想睡在枕边的人。
那天,夏衍将头盔夹在腋下,铁甲裹身,双肩麒麟肩吞栩栩如生,鎏金镶边丝线勾勒出奇兽的轮廓,衬得两人身形相差甚远,英姿飒爽的少将军正听话地把手伸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那人端详着手腕颇有兴趣,“婉今那丫头好像也有一个,你不带铃铛?不错,挂上叮叮当当的玩意,小爷跑两步得引来一群人。”
“红色辟邪,保你不见血。”
“当真?”
“不想戴就还我。”
“想!当然想,”夏衍收了手,防止宝贝被要回去,乐道,“你送的东西,谁敢不要。”
邱茗哼了声。
命定之人系红绳是江州的习惯,被他以平安为名搪塞了过去。
清晨霜露似雪,白蒙蒙覆盖大地,远处有人呼唤少将的名字,夏衍戴上头盔,笑着抚摸他的头,俯身碰了鼻尖。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