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话语飘然,同冷地的死寂格格不入。
“连尘,回家吧,宜县旧地,你知道家在哪。”
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推向人胸口,宋子期一个趔趄后身体一空,紧跟着一通天旋地转,再睁眼,浑身蒙了沙尘,高出几丈的土坡上,孤零零的城门耸入夜色。
兖北特有沙漠风化后的崎岖地势,居然在废城外形成极其有利的逃跑空间。
破败的城门前,单薄的身影缓缓转向虎视眈眈的众人。
长剑横在身前,飒飒生寒光,他毫无防备,眼神森冷看向层层包围的戎狄骑兵,万箭指向他,天全暗了下来,燃烧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未有人言语,所有目光赤·裸裸钉在身上。
黑云压城,逼得人喘不过气。
“中原人果然有骨气,”马背上的人终于发话,懒洋洋道,“保一个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真搞不懂你们成天想些什么。”
邱茗:“他不是废物,他是大宋御医,能救成百上千人,倒是你们,抓我这个废人,可无半分好处。”
“大人觉得,孤身一人能对抗我三百精锐?”王泯全然没心情和他谈天,斜眼冷视,“不自量力,等杀了你,那位大夫也活不久。”
“是吗?”
邱茗仰起脸,笑得玩味,背在身后的手指弯曲,断血刃摆弄于指尖。
“地狱无门,你们偏不知死活硬闯,我奉陪。”
大风刮过掀起衣摆,扬起的灰尘,矗立的人长发飘动,一瞥而过,张扬而放肆,攒动的火苗窥视下,长剑断路,宛如酆都苏醒的亡灵,含着骨肉,浸着血腥,威胁道。
“今晚,谁也别想上前一步……”
第82章
纷扬的雪花飘落, 一望无际的大漠寸草不生,北境瓦达,入冬后戎狄南下驻扎的主要营地。
白色圆顶毡帐错落排布, 成车的粮草堆积一处, 战马闭眼歇息,蔫蔫地蜷角落打盹, 匆匆来往的异族身裹毛绒厚领大袍, 炭火炙烤刚宰杀的羊羔, 捧了大筐胡饼,为过冬做准备。
嘭一声惊觉,众人侧目看去, 牢狱传出动响,自知位卑的奴婢不敢多嘴, 赶紧收回目光专注手里的杂活。
牢狱中,体型胖硕的异族侍卫, 睥睨地端详狼狈不堪的囚犯,双手被镣铐吊在两侧,乌发下一张惨白的脸沾了污秽和血渍, 依旧难掩清秀细腻的面庞, 吞咽唾沫,急不可耐扯衣服。
“别碰我!”
铁链乱晃,邱茗狠狠一脚正中对方小腹, 谁知这人唔了声踉跄起身,舔了嘴角, 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蛮语,拽住他的脚踝欲再次就范。
粗糙的手掌力道大得出奇,他拼命挣扎, 本就单薄的衣衫很快裂了破口,露出腰侧和大腿上缠了绷带。
几番过后,无从下手的侍卫没了耐心,咒骂一声,粗暴地一巴掌扇出,被锁铐束缚的人应声倒地,连咳了好几下,白气断断续续呼出。
沙土干涩的味道充斥鼻腔,视线里昏暗的光线,随意铺设的干草,凶悍咒骂的异族,刺骨的寒意钻入毛孔,邱茗强撑胳膊强,胸口钻心的痛,浑身撕裂、酸胀难忍。
不死心的侍卫蹲下身,故作怜惜摇了摇头,忽而掐住他的脖子哐一声抵在墙上,发福的脸丑态尽显,眼睛猥琐地瞟向开松的领口。
巨大的窒息感让邱茗吸不上气,眼前逐渐发黑。
突然寒光乍起,一剑从天而降砍下,随后异族侍卫大叫放开了他,抱紧胳膊满地打滚。
“大人从天朝上京乘雪亲临蛮荒之地,居我殿中,路途疲惫加之休息不顺,是谁敢对我们的贵客如此无理?”
来者语气甚是怜悯,招来侍从拖走断臂的侍卫,一身战甲鄙夷地打量衣衫不整、冻得发抖的人,付之一笑。
“管教属下不严,本将失职,让大人见笑了,您没事吧。”
明知故问……
邱茗喘着气偏去脸,别扭地整理自己的衣服,谁知来者箭步上前,剑柄挑开刚合拢的交领上下端详,笑出了声。
“大人的伤好了?”
“幸得将军挂念,伤太深,怕是好不了了。”
邱茗厌恶地打开剑柄,语气如冰。王泯根本不在乎他的伤势。
初来的夜晚,给他处理伤口的巫医态度蛮横,不管他暴露的伤口血流不止,刚制好的草药一口酒喷出,直接捂到溃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