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撑伞立在雨中,捏着湿漉漉的裙摆。长裙下的鞋面也湿透了。
“你们殿下的好主意,把遮风挡雨的游廊都拆个精光,看我走来一趟身上淋的。”
“来都来了,我进去看看。他若睡了,我便出来,不打搅他好梦。他若没睡下,我正好有点事问他。”
把守亲兵迟疑片刻,互相瞅瞅,眼神无声互问:
“让不让?”“娘子冒着大雨来看殿下,有啥好拦的?”“让?”“让!”
众亲兵默不作声让开道去。
谢明裳脚步轻快地推门进书房,当时她还没多想。
书房里静悄悄的。
木轮椅留在檀木底座大屏风后头,谢明裳绕过屏风,狭小的内室一览无余。内室里居然也没有人。
人不在书房?但轮椅分明就在此处。
谢明裳纳闷起来,四处走动搜寻,无意间走来床边,她忽然留意到,靠墙摆放的木板床被挪开了。
原本合拢的两片木板,此刻分开一人宽的缝隙……
缝隙下方的青石地面,露出一处敞开的,三尺见方的洞穴。
谢明裳震惊地盯着那洞口。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噗通,噗通。
某个半梦半醒的夜晚,飘入耳边的几句对话,她原以为自己忘了,此刻却在脑海里清晰浮现。
“唐将军带来一个活的‘重礼’,不知何处安置?”
“送来的重礼,先放去外书房密室。”
“密室……”
密室就在眼前了。
谢明裳转身便往书房外走。几步绕过大屏风,脚步忽地又一顿,回望地面敞开的洞穴。
她进门时没想着瞒人。只需出去问一句把守书房的亲兵,就知道她进来过,她瞧见了。
急着退出去又有什么用!
谢明裳转身又走回内室。站在父亲睡过多年的木板床边,一咬牙,冲敞开的洞穴口喊:
“明人不说暗话,我瞧见了。”
“殿下,你在密室里头?我瞧见了,你实说罢,怎么办!”
耳边的雨声仿佛更大了。静谧的内室里,只有她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其实只过了几息,但感觉却仿佛过去很久。
谢明裳蹲在黑黝黝的洞口,踌躇片刻,冲下头喊:
“我下来了。”
“我真下来了。”
无人应答。她拢起湿漉漉的裙摆,踩着石阶而下。越往下走,光线越暗,脚步回音越响。
石阶很快下到了底。
石阶下方原来是一处地下通道。两边墙壁以青砖砌起,墙上铜灯没有点亮,黑黢黢的。地下甬道延伸到未知处。
黑暗的地下,谢明裳摸索着墙壁前行。
太安静了,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七分紧张掺三分兴奋,越来越剧烈。
甬道前方有灯光。
这条甬道的尽头,才比较像密室了。有油灯,有桌椅,有通风口。约莫十丈方圆大小,气味不怎么好闻。
谢明裳掩着鼻下隐约不散的血腥气,走去油灯光亮处。
两盏长明灯上方,供奉着一处小小的龛笼。
此刻,她便站在香烛供桌前,仰头注视龛笼里摆放的两个牌位。
长明灯火闪烁,映亮黑底牌位上的金字。
先考:邺王萧缇之灵位。
先兄:邺王世子,萧括之灵位。
谢明裳抬头,久久凝视着供奉于密室的两座灵牌。
河间王萧挽风,出身宗室子,以战功封王,如此种种事迹,她在京城早听得耳熟,他却从未和她当面提起自己的出身。
原来竟是那位丢了封地、为世人所笑的邺王之子……
身后传来一句低沉清晰的人声。余音缭缭,在幽静密室里激起回音,反复回荡。
“你不该下来的。”
谢明裳猝不及防,惊得退出两步,闪电般转过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