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自四面八方的数百道目光,注视着大雨中满载花盆的河间王府马车从街上驶过,转入小巷,往城西长淮巷王府方向扬长而去。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静悄悄离开队伍长龙,回返各自府中。
……
“今天好大的雷雨啊。娘子赶紧换身干净衣裳。”
河间王府门前,鹿鸣小跑着迎上前,撑开大油纸伞,遮住肩头衣摆湿漉漉下车来的谢明裳。
不止肩头淋湿,发尾眉梢也沾湿了雨水,浓密的长睫毛沾满水汽。谢明裳在秋天罕见的滚雷声响里快步上台阶,眨了下眼,一滴雨水滚落下脸颊。
就在抬脚进门前夕,耳边一声咔嚓巨响,天地间白光刺眼,仿佛银色巨龙坠落地面。
门前众人齐齐被惊得一震,同时停步回头,震撼地注视北边落下的雷电。
刺眼的白光在视野里闪过瞬间便消失。
天地间的落雨声依旧响亮。
有眼尖的亲兵指向北方惊呼,“刚才那道雷劈到什么了?那边是不是在冒烟?”
谢明裳凝目望去。
瓢泼般的雨帘里,升腾起一股不祥的浓烟。
刚才那道惊天动地的雷一定劈到了某处屋宅……北边烧起来了。
——
“承乾宫走水!”
宫人们冒雨奔跑大喊,无数脚步往承乾宫方向急奔而去。
天子内殿失去了往日的静谧。除了震耳欲聋的雨声,时不时还传来呼喊声,奔跑声,禁军将领发号施令的叫嚷声。
奉德帝坐在殿中,林相坐在对面。两人手谈的棋局,早已停滞不下。
秋日雷雨罕见。
被雷劈大不祥。
而今日不仅被罕见的降雷劈了殿室,引发走水。被雷劈塌了一个角的殿室,居然是皇城东边的承乾宫。
承乾宫,俗称东宫,储君居住之寝宫。
奉德帝手执棋子,此刻的脸色仅仅“难看”两个字,不足以形容。
大雨中逐渐响起某种嗡嗡的奇异声响。
雷击殿室不祥,宫里急请来城内几处皇庙的数十名大和尚念经做法事,外加几家出名道观的数十道士打礁做法。
此刻两方人马齐聚承乾宫,佛家道家各施法术,上百来人的念经打礁声响彻天地,盖过了雨声。
奉德帝面色稍显好转,啪嗒,手里迟迟不落的黑子,终于落在棋盘上。
他语气沉沉地道:“朕昨夜梦到他了。”
“短短几日功夫,惑星现身天幕,又出了雷击殿室的恶事。林相,朕在想,是不是镇压得不够?被他逃出鬼门,化作惑星过境,犯我紫微。”
林相郑重起身拜下:“圣上龙气在身!区区惑星,妖异也,如何能犯得龙气正统?陛下担忧镇压得不够,等这次突厥事了,再遣人去关外施法,多镇压一两道即可。”
奉德帝喃喃道:“不错,朕乃真龙天子,龙气在身。他即便转生成惑星,也是妖异。”
耳边的做法打礁声越发地大了。铜锣钟磬木鱼之声嗡嗡不绝。
桌上棋盘收起,摊开北境舆图。
天子的另一名心腹:裕国公,冒雨急入宫,当面阐述军情。
“陛下请看,这次突厥三路发兵。除了每次必走的凉州、朔州两条老路之外,今年的第三路,走的是云州。”
“谢崇山领旨急赴凉州,人马已出京畿。凉州有谢帅镇守。”
“唐彦真离京更早,人马已到朔州。凉州有唐将军镇守。”
“云州被突厥人攻破。”
“陛下无需忧虑。老臣和河间王领旨镇守京畿,已经点齐人马,整装备战。老臣打算领两万精兵过渭河,摆阵渭河之北,防御突厥——”
奉德帝突然打断裕国公。
“你打算领两万兵,摆阵京畿以北的渭河岸边……你把河间王留在京城外?”
裕国公一呆,偷觑天子阴沉的面色,心神电转:
“不不不,河间王他……他领五千前锋,另有安排!”
奉德帝阴沉的面色缓和少许。
“让他做前锋
。五千兵太多,给他两千即可。”
“行军布阵时记住:任何时候,他在前,你在后。若河间王有不臣之心,你可当场斩之。”
奉德帝在雷鸣大雨中站起身来,手放在裕国公肩头,重重地一拍。
“蓝卿,你是国之重器,受朕之信重。千万莫忘了,你的身后,站着京城,站着朕!一步也后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