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他们也还是会替他料理家人的,毕竟也没别人了。
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尽是本该没必要想、但想了就必须想个明白的事。早晨出走时他坚定感觉是一辈子的事,不管怎么样跑了再说,跑去哪跑去做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是要跑。
离开,离开,离开规则吧!
打碎,打碎,打碎束缚吧!
那仿佛是灵魂在呼喊的话。
但现在都下午三点了,天已经黑了,墓园里的灯光亮起,他还站在这里,带着冻僵的手,连手套都套不上。
他不是被谁留住的,这也是他灵魂里呼喊,想做的事,必须做的事。
“天黑了。”穆勒和收拾好行礼、正在戴手套的琳达说:“要不明天再走吧。”
他们俩中间隔着很客气的距离,虽然都在家里,两个人却穿得都整整齐齐的,仿佛随时要外出,只有拖鞋没换——对了,拖鞋,琳达把脚上的拖鞋扯下来,放到包里。
说起来,尽管甚至没发生过关系,正儿八经是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莫名其妙地就“同居”了这么久,像一对小朋友一样认真扮演着甜蜜情侣,可他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七年了,共同住在这里也五六年,现在琳达的物品全放在箱子里、放在门口,屋子里多少空荡了一点,两个人都感觉有点恍惚。
仿佛大梦经年,忽然醒了。
就算是大学生,士兵,合租的朋友,也少有能待在一起这么久的。
人生的变迁随时在发生,大部分人只有靠着婚姻链条拴住彼此,才能让两个人类的生活合并到一个屋檐下。
但他们确实很好地相处了这么久。
穆勒心中有愧,连声地又劝她:“真的,多一天晚一天又没关系,等到明天亮了再走……”
“不,托马斯,你不用再帮我装下去,主要是我自己……我自己也不想再装下去。”
琳达心里有愧,手指抠住衣服袖,另一只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满脸抱歉地和他说:“我真的很抱歉,这么多年都是稀里糊涂的……”
也许原本他们还是会稀里糊涂下去,但自从读了博士,换了工作组,特别是去巴西参加了学术会议后,琳达才忽然发现人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变性人,不管多大岁数,单身的那么多,并不需要解释什么。
没人需要靠伴侣或爱人来证明自己的完整。
也许有的人喜欢这样做,他们觉得自己有伴侣,而且伴侣相貌漂亮/家境殷实,是一种值得炫耀的高人一等的事;还有很多女教授骄傲于自己如何完美地平衡了工作和家庭……但更多人根本不在乎这个。
琳达想要的不是高人一等,不是证明自己比别人更有魅力、更幸福,她想要的就是不被歧视,就这么卑微,仅此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