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仍然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被冯婷玉拉住叮嘱了几句话,塔索蒂一肚子的担忧没能说出来,只好问他今晚怎么办,“今天留在内洛吧,午休的宿舍晚上睡也没问题。”
安东点头,塔索蒂揉了揉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只要关注后天的比赛就行,你爸爸真的是……”
门口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同样关心地看着他,安东走到他们身边,半天才犹豫地喊名字,“保罗……”
马尔蒂尼看向安东眼底,“别为早就该消失的人生气难过,你知道你的家人都是谁。”
安东咬着嘴唇,胸膛起伏了一下,到嘴里变成了一声低哑的“嗯”。
科斯塔库塔见不得他没精打采的样子,“白天在训练场上发疯的劲头哪儿去了?睡一觉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我知道了……”
加利亚尼还没离开,安东知道他们还有话说,不想再多停留。他看着身前的正副队长,想要像往常一样伸手讨一个拥抱,胳膊抬到半空却又僵住,攥住拳头又要放下。
马尔蒂尼拉住他的胳膊,将人拉进怀里给了一个结实的拥抱,科斯塔库塔也是一样,安东被后背上的巴掌几乎拍了一个趔趄。
科斯塔库塔想到大概还没离开的因扎吉,难得好心地提醒一下,“皮波在楼下……”但安东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径直离开了。
过了20分钟因扎吉才找上来,听说安东今晚住在内洛毫不意外,却没有去宿舍,而是拿了一件厚外套下楼去了。
他果然在内洛尽头的小树林边找到了安东。11月夜晚的天气,长久站在室外哪怕穿了外套也会觉得冷。安东在树林边绕圈打电话,声音听上去很是激动。
安东正在和克拉拉通话,克拉拉在看到新闻后就曾经打电话过来,但直到现在安东才有时间找她。
安东还记得刚才冯婷玉和他说过的话,国内在终于查到关先生企业可能存在的经济问题后,她已经提交有关材料并且报警了,可惜关先生刚好出境,没能限制住。但在电视上露脸之后,他恐怕没办法像之前那样逍遥自在四处乱跑。
虽然普通的经济问题没办法牵制住关先生太久,他很可能脱困找企业员工顶缸,但警方在调查的时候不可能忽略他本人突然异常的财务状况,或许他们最后能发现关先生这么缺钱急用的真实原因,以至于在意识到不能从安东这里要到钱之后,能作出找上电视台爆料的蠢事。
“所以不要想那些,明天的访谈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不过不用有心理压力,性别认知障碍这种事对普通人来说太陌生了,几乎没人见过这样的人,很多人甚至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甚至只要说一句你是男人就行,这种荒谬过头的消息,很多人其实本来就不会相信的。”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安东突然发现他打心底里抗拒说这句话,哪怕记忆像被浓雾遮挡一样看不清晰,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在还不是安东的时候有过怎样的过往了,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失去了所有亲人,所谓的父亲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只有这么一句话,咬咬牙就能说出去了。”克拉拉是现在最能理解安东的人了,她还在为安东那个该死的生物学父亲生气,却要控制住情绪先安抚住安东,“你也知道你必须说对吧。”
“我不知道,”安东咬牙切齿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大树,树干纹丝不动,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我又不是!我为什么要说,凭什么要说?”
“那你要怎么说,难道说你是女生吗?”
“当然也不是。”安东毫不犹豫地否认了,现在的他和曾经的自己差的太多太多,有时半夜梦到过往,醒来后他甚至觉得那是另一个人的生活。
克拉拉沉默了,安东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心底的怒火和难过在他继承过来的记忆里燃烧着,从关先生出现的那一天就开始燃烧,让安东始终脱离不出来。
他的脑袋颓然地抵到树上,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我为什么要给那个混账擦屁股?他又不是我爸,我爸不是这样的……”
“安东。”
是因扎吉在叫他,安东抬头,没有灯的树林里,他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靠近。外套披到他身上,让凉透了的身上多了一点暖意。“怎么在外面站着,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