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准备爽口的素菜吗? 说曹操曹操到,服务员端着两盘子菜进来。 乍一看,一盘是深棕配墨绿,另一盘是浅绿配红丝。 这菜看着眼生,没见过也没吃过,连原材料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服务员照例不多话,放下盘子就要走。 有人拦了一下,问他:“这是什么菜?” 服务员爱搭不理:“不知道,反正能吃,问那么多干嘛?” 这人悻悻转回桌子,再一看,其他人已经都吃上了,他急忙抓起筷子就夹。 深棕配墨绿的那盘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不知道什么的碎末炒酸菜,少少挖一勺子尝味,入口是浓郁豆香,接着是酸菜的酸香爽口。 原来那深棕色的碎末是炒熟的豆腐,也不知道厨师怎么做的,能将白豆腐炒成深棕色。 浅绿配红丝是不知道什么的蔬菜炒辣椒,入口清爽微辣,咬下去还有点硬。 这次没吃出来是什么菜,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 “黄瓜丝?” “不像,是西葫芦吧。” “西葫芦没这么硬,我尝着像冬瓜。” “冬瓜难道不比西葫芦软吗?” 谁也猜不出来,但手下动作都不慢,将两盘菜夹得七七八八。 最后一道菜是萝卜炖猪皮。 猪皮上没有一丝油,切宽块下锅翻炒,七成熟时加水与萝卜同炖。 这道萝卜炖猪皮半是菜半是汤,猪皮里的胶原蛋白都被熬了出来,汤汁浓郁粘稠。萝卜香甜软糯,筷子几乎都夹不起来,入口即化。 在场众人各自分了一碗汤,连猪皮带萝卜,唏哩呼噜喝到嘴里。 要不是实在吃不下更多,只怕这一盆汤都不够分。 汪副矿长吃得最多,谁也不敢和他抢,顶多捞点他不吃的残羹剩饭。 这会儿汪副矿长像座肉山般瘫在椅子上,浑身肥肉四处流淌,嘴边吃的油流到了双下巴上,看着半张脸都是油渍,邋遢极了。 这会儿饭吃到嗓子眼,稍微一动就要吐出来 他却很满意,胃里心里都满足。 这一桌宴席还不能证明贺家人服软吗? 不过他倒是对贺家有了新打算,这么好的手艺,留在张副矿长手下就太浪费了。 不如他也整个饭店,让他们到新饭店当厨师,既方便他平时吃喝,又方便捏着这个聚宝盆赚钱,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了。 因此,当贺家小姑娘进来时,汪副矿长难得露出和蔼神色,勉励道:“做的不错,下回再接再厉。” 还下回? 陪着贺明珠进来的徐和平古怪地看了汪副矿长一眼。 汪副矿长不明白这一眼的含义,只觉得里面似乎包含了嫌恶、同情、怜悯等多样的复杂情感,让人匪夷所思的同时又头皮发麻。 这个服务员怜悯他??? 汪副矿长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一个在个体户饭店干活的小服务员,居然怜悯他这个大矿的副矿长?! 汪副矿长本能地骂道:“谁让你这么看我的!” 徐和平嗤了一声,没骂人,反而转开了视线。 这下更不对劲了。 没等汪副矿长想明白,贺明珠笑容可掬地说:“各位,今天的饭用的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汪副矿长傲慢地说:“还不错,你想说什么?” 贺明珠拿出张单子,举到汪副矿长面前,说:“既然不错,那就把账结一下吧,一共是三块一毛七分钱。” 还敢和他要饭钱?! 汪副矿长从鼻子里出气,大觉丢面子,喝道:“结什么账!说了挂账挂账,你听不懂人话吗?!” 脱口而出这一句,他忽然又察觉什么不对,立刻反问:“三块一毛七分钱?你是说这一桌才吃了三块一毛七?” 今天吃饭的有七个人,平均下来,一人才吃了五毛钱多。 但这一桌子可是上了八道菜,六荤二素的八道菜! 贺明珠笑容不改:“对啊,很便宜吧,都这么物美价廉了,您就别挂账了,付现金呗。” 汪副矿长这会儿脑子混乱极了,一会儿是饭钱这么便宜是贺家在奉承他?一会儿又是贺家人服软是假的,他们居然还敢朝他要饭钱! 混乱中,汪副矿长抓住他今天来这儿的本意。 “不付钱,挂账,必须挂账!” 贺明珠说:“账是挂不了,不过我可以给您讲解一下今天上的这些菜。” 她语调轻快,指着桌子上一个又一个的空盘子。 “这菜的原材料是猪膀胱和鸡肠子,哦对了,猪膀胱别名猪小肚,所以这道就叫‘小肚鸡肠’。” 说的是第一道菜,猪小肚包卤鸡肠。 桌上的人没反应过来,还在想这名字倒是别致,还挺有意思的。 “这道用了最辣的辣椒,辣得吃起来蛰嘴,就像被蛇咬了一口,所以这道菜名字是‘蛇蝎心肠’。” 说的是第二道菜,爆辣肥肠。 有人开始反应过来了,不安地拿眼睛去看汪副矿长。 “这个是猪心和猪肺,猪心变色发黑,猪肺质地软烂,所以名字就是‘黑心烂肺’吧。” 说的是第三道菜,煎猪心猪肺。 这下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原本瘫软的坐姿都坐正了些,隔间里一片死寂。 “这道是剔掉肉后把棒骨从中打折,以方便吃到骨髓,所以就叫‘敲骨吸髓’。” 贺明珠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依旧笑眯眯地介绍着。 “这道用的是猪脸上的猪皮,特地挑选了没长牙的猪,所以嘛,就叫‘厚颜无耻’好了。” 小肚鸡肠,蛇蝎心肠,黑心烂肺,敲骨吸髓,厚颜无耻。 一串菜名说下来,就算汪副矿长是个傻的,这会儿也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原本以为是贺家人服软的赔罪宴,竟然成了一场羞辱他的鸿门宴! 汪副矿长暴怒,大吼:“闭嘴,你给我闭嘴!” 贺明珠却面色不变,说:“我还没介绍完呢,您这会儿插话可够不礼貌的。” 她语速加快,像蹦豆子似的蹦出来一串话: “这个是豆腐渣炒酸菜,这个是清炒冬瓜皮,还有扣肉用的是肉联厂不要的血脖槽头肉——您是不是不知道什么血脖啊,就是杀猪下刀的那块肉,有淋巴和腺体,通常不建议吃,但您这请客吃饭都要打白条,我们也只好努力压缩成本了。” 贺明珠笑得眉眼弯弯,总结道: “今天这一桌子饭,用的不是下水,就是下脚料,我愿称之为‘杂碎宴’。不过嘛,杂碎就要吃杂碎席,只有做个顶天立地的人,才有资格吃人饭,与诸君共勉。” 汪副矿长听了如遭雷劈。 豆渣是做豆腐时剩下的残渣,冬瓜皮是废弃的厨余垃圾,而他最爱的扣肉,是用狗都不吃的血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