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事情发生变化时同样是在几乎成了惯例的集会上,那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无趣冗长,为了立场与利益互相试探,沙菲克先生状态不佳,闹了好几个笑话,罗米在他们善意地取笑沙菲克先生口误时发了一会儿呆,却发现会客室里讨论声渐低直到一片寂静。
她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布莱恩站在更远的地方,在雪茄的烟气中对她微笑。
“有什么问题吗,罗丝玛丽?”沙菲克先生问道。
“不。”罗米回过神,“请继续。”
于是更多被她忽略的迹象浮出水面,布莱恩在烟雾后对她微笑,投入壁炉的拍卖行来信在火中卷曲变形,羊皮纸卷上日渐明显的文字陷阱,以及约瑟夫又一次将她误认作她母亲时,她已经无法毫不犹豫地说出原谅——她感到烦躁。
“给他药喝。”她对普雷斯顿说。
她离开约瑟夫的房间,祖父最近在庄园的画像中停留的时间更长,但依然沉默,罗米仰起头和他对视,而波比用自以为不明显的忧伤的眼神久久注视着她,那眼神让她感到怒火中烧,甚至想在家养小精灵路过时将她一脚踹开,但她仍会想到和格兰芬多在露台上长谈的那个下午,阳光下赫敏的褐色眼睛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闪闪发亮,而“呕吐”的徽章仍躺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
罗米挥了挥手,让家养小精灵走开,假装没看见情感丰富的小生物偷偷拿身上的茶巾抹泪。
送走他们后,罗米和布莱恩在会客室又坐了一会儿,波比送来两只崭新的杯子供他们分享威士忌,她把刚才的新发现当成趣事讲给布莱恩听,“他们突然安静了。”罗米说,“就因为我不再讲话。”
“感觉怎么样?”布莱恩问。
罗米愣了一下,她的目光越过布莱恩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玻璃柜上自己的倒影,曾被人讥笑的黑得不真实的头发,眉骨与颧骨在灯下投射在皮肤上的凹痕与阴影,阴影中的绿色眼睛和她对视,她终于意识到一直被她忽略的是什么。
“还不错。”她说道。
会客厅的雪茄烟雾还没淡去,她比所有人都更晚意识到,即便楼上的罗齐尔先生痊愈,戒指也不会再回到他手上。
布莱恩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递给她一只精致的首饰盒,“沙菲克先生托我把它给你。”秘书说道,“他说克里斯托夫去了法国南部休养,很遗憾没能当面把圣诞礼物送给你。”
普雷斯顿的信送来时罗米正对着华丽的首饰盒发呆,小白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猫头鹰棚屋,大吃两个月生骨肉,远远飞来宛如大团乌云被风推着前进,信使送来的不只是信,还有和自重不相上下的古旧魔咒书,罗米把藏书室里涉及到记忆魔咒的魔咒书都寄给了普雷斯顿,治疗师原封不动寄了回来。
胖猫头鹰太久不工作,冷不丁上了次班就预支出半个月工作量,又没有得到嘉奖,气得在她手上狠啄出一个口子,罗米握着手指嘶了一声,她不太擅长饲养宠物,小白围着首饰盒打转,趾高气昂,大概以为里面装着猫头鹰零食。
克里斯托夫更受猫头鹰喜欢,罗米想,他们仨的猫头鹰常常把信件和包裹一股脑扔给他,他每次都抱怨猫头鹰需要训练,同时又会准备三份猫头鹰零食。她挥了挥手赶走自己的猫头鹰,以防它把首饰盒上的宝石啄下来一颗,小白不忿地拍打着翅膀飞出窗外,羽毛落了满桌。
继续找。
普雷斯顿的信缺少寒暄,口吻甚至有些专横。罗米盯着他潦草的字迹看了一会儿,古铜色金属戒指在她手指上打转——
这是约瑟夫的书房,她坐在约瑟夫的书桌前。
罗米弯下腰去,厚重木材打造的书桌颜色压抑,每个抽屉上的把手和锁孔都由贵重金属打造,配以不同的钥匙,布莱恩把所有钥匙都给了她,除了最靠上的那只抽屉。
那把钥匙由约瑟夫自己保管,布莱恩说,我也没有见过。
如果能开启它的根本不是钥匙呢。
再或者,能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钥匙,一直只有一把呢。
指腹落在抽屉把手边小小的金属圆上,罗米再三确认,纹路深刻起伏的平面根本没有缺口,这不是锁孔。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窗外传来惊起飞鸟的翅膀扇动声,暂时盖过了她的心跳,再度寂静之后,罗米曲起手指,将戒面贴在那个小小的金属面上。
严丝合缝。
两层金属相接的瞬间,它们的贴面发出淡淡的银光,咔哒一声,抽屉上的金属圆盘从木材上脱落,紧贴在古铜色戒指的戒面上,罗米拉开抽屉,确信她要找的就在里面。
几本魔咒手札,大多署名是不同的罗齐尔,其中一本用如尼文写就,扉页上署名m.林德布洛姆,以及更多。
从去年六月开始的通信,约瑟夫·罗齐尔先生收,寄件人的姓名在左下角并不显眼,但足够熟悉——克里斯托夫·m·沙菲克。
罗米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壁炉火堆里浮现出女巫的脸,普雷斯顿蹬着滚轮椅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