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披星戴月走过草场和石桥,在醉汉们的胡言乱语中来到了北城门的城墙下。先前领头的那个男人向哨兵扔了两枚银币,城门于是向他们缓缓敞开。
哥本哈根的街道便是在那样幽静的夜里,展现在两个男孩面前的。石板街上许多房屋里的灯光已经熄灭,只留一些酒馆和失眠老木匠的窗里还有着微弱的光。不过城墙下有几盏路灯,它们身体里点着明晃晃的油烛,谦逊又安然地照亮着与它们紧紧相依的街道。
一个年迈的守夜人靠在其中一盏灯的灯杆上。那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一盏灯,即使油灯早已不如煤气灯那般叫人赏识,他们仍然是一起度过了无数夜晚的至交好友。先前同路的城里人在进城过后便急急忙忙奔回自己的家里去,哈利只好接近了灯下的老人,向他询问旅馆的所在。
“啊,让我想想……”老人两只眼睛斜向左上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向他的老朋友寻求答案。他手里杵着一根半人高的手杖,顶端有个刺球状的铁质装饰——那是“晨星杖”,属于每个清醒在黑夜与黎明间的守夜人。
“安格利特旅店和北方旅馆永远是最好的选项,价格不便宜……但那还要走上一阵。上帝!你们看上去已经累极了,”守夜人看看面前的两个男孩,握着晨星杖往斜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三层小房子指去,“那是城楼下的小旅馆,大部分人刚进城的人都会在那里休息。”
哈利点点头,向他道了谢。
不能再撑了。德拉科想。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中,他都很少在十一点以后睡觉。然而,就在他们走到旅馆三十米开外时,一股浓烈的腥臭冷不丁就把他熏得醒了个神。德拉科皱起鼻子和眉头,望见旅馆正对面有一个黑漆漆的车棚。那棚子和一个破旧的、没有门的房子相连,上面的草顶有许多个洞。昨夜下的大雨像是淋湿了棚下的稻草和木头马车,霉臭和粪便的味道缴裹在一起,被风吹了出来。
德拉科抬起手,刚要嫌恶地捂住鼻子,忽然看见畜栏里的一堆黑影。
他眨了眨眼睛,看清那是三个依偎在一起的人。
月光从草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出其中那个男人枕着的一把旧竖琴。他怀里抱着自己的妻子,两人中间还睡着一个小小的、皮肤惨白的小女孩儿。他们都瘦得不像话,像是垂死一般,破旧的衣服叫人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颜色。德拉科愣在原地,左手停在鼻子前,感到一股古怪的、陌生的——有些酸涩的感受在胸中升起。一旁的哈利注意到了他的停顿,也望向了同样的方向。
“他们……”德拉科发出一个音节,看见那小女孩脸上挂着的几串泪珠,又没了话说。这幅情景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挺幸福的,不是吗?”哈利忽然说。
德拉科扭头看向他,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