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个女孩青春靓麗的笑声混杂着轻盈踏步的声音,似乎是没有午睡的贵族名媛偷偷跑出来了。 “有人来了。”罗莎咬着牙齿抵住他,小声而艰难道。 何塞迎着她极力请求的目光,笑道:“大方一点,你不要这样扭扭捏捏啊,这样别人岂不是更多想?” 罗莎紧紧攥着裙摆,脸色惨白,表情羞愤。 “不逗你了,小家伙。” 何塞收回手,眼神又变成他以前的冷漠颜色。 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罗莎慌乱地提起裙摆,跌跌撞撞跑走。 何塞看着她心神不宁地离开,嘴角微扬。 对她来说,祭品游戏结束了。 可对他来说,一切都才剛剛开始。 ∽ 大都会当晚下起不轻不重的雨,人和空气都变得很潮。 积云之下,整座城市的城堡与教堂浮现着孤独而凛冽的蓝黑色,古老而迷人。 在举办赛馬会的早晨,按照女宾需着过膝裙装的礼仪,費德麗卡给罗莎穿了自己新设计的巴伐利亚裙,又做了个漂亮卷发,在蒙蒙阴雨中,她的眼睛呈现一种蓝灰色,像一只深渊空谷的迷雾精灵。 大都会馬术场是这一带地标性建筑,平日里许多贵族都喜欢来这里骑马,这附近保持着为数不多核战前的农庄,都是人类十六世纪的结構,诞生于当时的英国殖民时期,已经被列为遗址保护。 周围呢,随便逛逛都是寸土寸金,画廊,博物馆,高定工坊,高尔夫球场,高耸入云的建筑如同灿烂宝石眾星拱月。 途径如此风景如画的路段,費德麗卡开车遭遇了拥堵。 前方道路起了骚动,透过车窗,罗莎看到拥挤的人群自动分流,一排排民眾下跪,一步一磕头。 十几辆黑色豪车驶过,车上插着神殿的旗帜,这是教廷的车。 “希望不是他来了。”费德丽卡扫兴道,教廷的安排向来保密,她对于由此引发的道路堵塞很不满。 罗莎没敢问询是谁。 当车队像曲线一样流畅拐弯时,她隐约感觉到了,从某辆经过的车内,正投来浓重一瞥。 里面或许坐着位大人物。 车辆已经远去,地上跪拜的民眾久久没有起来,对于教权自发而不疑的崇拜,看起来狂热得近乎毛骨悚然。 这让罗莎想到了社交舞会上对于王权的盲目崇拜。 “拜物概念。” 费德麗卡言简意赅,谈起了迷人而蛊惑的结構问题,很多东西看起来结构森严,实则不堪一击。 “比如权威,教权,王权...种种在上的东西,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了,王权已经消失一百年了,可它的余毒效應比核聚变还可怕,民众们疯狂而理性地贡献着最浅显,最深层的崇拜,他们像信仰神一样信仰那顶空王冠。 想一想啊,他们在对着一种自己既不曾见过,也不曾拥有的东西绵延叩首,络绎不绝,千秋万代,这才是崇拜的荒诞之处,可怕又癫狂。” 罗莎内心很沉重,如果极权之下连信仰都可以被操纵,那还有什么能独善其身呢? 包括她自己。 她感到毛骨悚然。 ∽ 进场后,罗莎跟随费德丽卡在特邀观众席落座,目之所及是装点赛场的唐菖蒲,尤加利叶,和高大健壮的夏尔马。 还有麥克拉特。 麥克拉特穿了身烟灰色礼服,戴礼帽,身材颀长,很冷酷,却漂亮。 他的出现让罗莎往后退了半步。 费德丽卡没感觉到异常,为他们做着介绍:“罗莎,还记得我的表弟麥克拉特吗?你们上次在发布会上见过。” 罗莎跟麥克拉特生冷地碰了下手。 她这些天里都在刻意躲着他,麦克拉特也感觉到了,贵族性高傲,两人似乎回到了从前不认识的时候。 观众们都在等比赛开场,到处人山人海。 在人类社会进化中,如此符合物质,精神与两性,又饱满一致的活动,自然引起了趋之若鹜。 费德丽卡对右手边的麦克拉特半开玩笑说:“我们贵族玩乐是这么匮乏了么?不工作的啊。” 麦克拉特不以为意:“贵族不需要工作,甚至有的人的職能就是为了阻碍别人做事。” “所以这群人来首都开会做什么?会一开各大区暴动也多起来了,开会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倒像是提出问题。” 她想起近来的时事,很有兴趣。 “听说梅尔议员被贬了?刚当上党魁就被流放到第六区,真可怜。” 麦克拉特冰冷冷说:“兄长对他设计的比赛项目很不满意。” “奇怪啊,按照表哥的性子,如果不满意,那应该比赛前就否了。” 费德丽卡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我听说表哥被反叛军俘虏了?会不会留下了什么阴影?” 麦克拉特板着脸让费德丽卡慎言。 “好吧,那我们继续看比赛,终于要开场了。” 费德丽卡拿起口红,涂在唇上,颜料丰厚,像柔软的针织面料,跟摇曳的藤蔓耳环交相辉映。 她涂抹完毕转动外壳,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左手边的罗莎主动把口红放在原装盒里,就像那是世界上最小的行李。 麦克拉特和她注视一眼,两人又迅速把眼神错开。 “话说,昨天弗花家族的几位小男生约我去森林打猎。”费德丽卡慢条斯理道。 “这不是狩猎季的时节,林中猛兽出没,很危险。” “是的,众所周知我们可怜的贵族只有两季,社交季和狩猎季,再也没有别的季节了。” 麦克拉特没理会她的揶揄。 “麦克拉特?”费德丽卡注意到表弟走神了,他似乎在直勾勾望着左侧空气。 麦克拉特意识收回,他对表姐严肃说:“社交季是贵族的荣耀与職责,我们都应该履行,你不应该乱跑。” “是你的职责,又不是我的职责,你忘了我被除名了么。” 如果说除名前还要有贵族的体面与责任,那么被除名后费德丽卡就只剩下钱了。 受人诟病的是,她开办了几家高科技公司,还有十几家工厂,雇佣的全是第七区第六区这种边缘公民,最近,就连整修大教堂基建工作也被费德丽卡招揽。 “哦,表弟,我从不歧视任何人种,因为那样就赚不到钱了,大家在钱面前都是平等的。” 费德丽卡是如假包换的资本家。 谈话间她赌马又输了,刚把几千万金币花出去,心情畅快了不少。 赛场上数匹纯种赛马自由狂奔,滚滚尘土飞扬,麦克拉特身姿笔挺,观赏着这项古老的贵族运动。 临近冲刺,他押注的结果要出了,却忍不住再度移过视线,罗莎穿着费德丽卡设计的低胸礼服,胸前像牛奶一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