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箱沉甸甸的金锞子银锞子带去国公府,是救急也好,吃喝也罢,总归能给妹妹添一份底气。 辰时一刻,明月便要由哥哥背着上花轿了。 出外求学一年,虞明澈长高了不少,已经能将妹妹稳稳当当背出门去。 送入喜轿那一刻,明澈忽然生出万分不舍,不愿放妹妹去嫁人为妻了。 明月隔着一柄喜扇,轻轻点了点明澈的额角:“二哥哥,秋闱之后,我还想吃崔婆婆家的旋炒银杏。” 虞明澈哽咽着,将妹妹安置入轿中。 “好,还有糖炒栗子,二哥哥都牢牢记着呢。” …… 宁国公府内,大摆喜宴迎宾。 前头再如何喧闹吵嚷,灌酒嬉笑,却是不用新妇再操心了。 虞明月饿了一整日,这会儿只想寻一些吃食。 有咬金在外头看门,漱玉帮她先摘了大冠,那东西太沉,压得人脖子生疼。 主仆俩寻了一圈,喜房里头竟只有一壶茶水。 实在饿的两眼发绿,明月索性盯上了床榻。 时人有坐床撒帐的习俗。乃是新人成婚夜前,由多子多福的“全福人”往婚床上抛洒枣子、花生、桂圆之类,以祈福辟邪的礼仪。 这会子也顾不得什么礼了,她盘腿往榻上一坐,捡一把花生枣子就吃起来。 谢西楼佯装醉酒,提早归来。 一进门就瞧见明月剥花生壳剥的正欢快。 他挑眉冲着漱玉摆了摆手,行至榻前,俯身撑在帐架两侧,将明月圈在方寸之间,笑道:“我还当哪个山匪头子闯了喜房,原来,竟是咱们二奶奶。” 虞明月绷着身子回眸,瞧见是谢西楼,又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儿。试探问:“二爷喝醉了?” 谢西楼垂眸笑起来,顺着她的意:“嗯。” 明月闻言,暗自舒了一口气。 醉了就好。 喝醉酒的男人,都不行。 第23章 一对儿喜烛燃爆灯花, 为这满室的静谧徒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床帐方寸之地,实在逼仄,即便刻意移开视线, 似乎也免不了感受到二爷的呼吸和心跳。 虞明月下意识往后倾了倾身。 随即,那饿瘪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唱起了抗议歌。 “咕——咕咕咕——” “咕咕————” 谢西楼终于没法装醉,弯着腰轻笑了好一会儿。 见明月眼刀子瞪过来, 才连忙温柔找补:“咱们二奶奶劳苦一整日,定然是饿着了。我已经叫决明先去厨房取菜了, 国公府的灶房娘子中,也有一位北地过来的, 且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他一边说, 一边自然而然伸出手,牵着明月挪到床边,又蹲身帮她穿好鞋子,一同往外间去坐。 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实在太过熟练,宛若老手。 可明月心里头明镜似的。二爷拉着她的手,没几秒就紧张到要冒汗了, 连同耳朵尖儿和后脖颈,也已经泛起了一层红晕。 ……这怕是个比她还要白纸的小学鸡。 她借着喜扇掩唇轻笑,才一落座, 外头叩门声响,是决明拎着五层的大食盒回来了。 大婚当日, 新妇“不食少饮”乃是老规矩。 怕外头那起子长舌的瞧见, 决明一路都贼眉鼠眼的,顺墙根底下速速溜回来。 今夜夜宵以清河的下酒十五盏为主。 主菜是螃蟹酿枨,鸳鸯炸肚,另有炙炊饼脔骨、肚胘、润兔小三样做插食。除此之外, 饭后还给备了一碟子番葡萄、大金橘和榆柑拼盘。 虞明月肚里的馋虫被勾出来,眼巴巴瞧着满桌佳肴,十分敷衍地客气相邀两句,就大快朵颐起来。 她是真饿狠了。 谢西楼怕将人噎着,在旁又是倒消食茶,又是去螃蟹壳的。决明都没眼看自家二爷,悄默声儿的退出屋外守着。 吃饱喝足,缓慢走动几圈。 又唤两个丫头进来,帮着卸去钗环梳洗一番,也便差不多该就寝了。 虞明月悄悄瞥一眼同样只着中衣的谢西楼,飞快别开脑袋。 真到了这时候,才发觉古人可真是生猛。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陌生人,掀开盖头后,立马就能睡一个被窝里去。 她忸忸怩怩,在妆镜前磨蹭着。 谢西楼看在眼里,凑过来弯腰附耳,笑问:“二奶奶还不睡?” 明月望见镜中那对“佳偶”,莫名心虚地轻咳一嗓子:“二爷请便,我……我倒还不困。” 说完,忍不住打个哈欠,眼里涌着一包眼泪花儿。 虞明月:“……” 死嘴,秃噜快了。 谢西楼不再逗她,站直了身,正色道:“明月,我没打算食言。只是大婚当日,总不好丢下新妇宿在外头,免得府里下人拜高踩低闹得你不痛快。你安心去睡,我在西稍的弥勒榻上将就一夜。” 明月眨眨眼,颇有几分诧异。 弥勒榻尺寸短,娇小的姑娘在上头午间小睡倒还凑合,二爷蜷在里头,只怕成了婴儿床。 然而,谢二压根儿没给开口的机会,卷了床喜被,就雄赳赳气昂昂往西稍间奔。 临去前,还故意伸出狗爪子,揉乱了她刚梳柔顺的头发。 虞明月:“……” 这不是贱兮兮小学鸡是什么? 哼,他就活该睡个婴儿床。 …… 宁国公府往祖上数三代,就未有过晨昏定省的破规矩。 婚宴时,孟夫人早早儿派了身边嬷嬷来告知。怕明月拘束,还特意跟她提起长嫂——崔元真进门时也是如此,要她不必担心,都是一视同仁的。 有这份福气,新婚第二日,明月才得以睡了个囫囵觉。 醒来时,谢西楼已经不见踪影。 咬金笑盈盈绑了帐幔,低声道:“姑爷卯初便上值去了,出门前还特意叮咛,说姑娘昨夜累着了,须得多睡会儿,早饭便要小厨房弄几样清淡的,晚些时候送进来。” 虞明月“噌”的红了脸。 ……罢了,被误会就误会吧。顶着个被二爷捧在心尖儿的得宠奶奶人设,往后,也好作威作福不是? 晌午用过饭,明月在院里转了一圈,熟悉熟悉新地盘。 宁国公府是四路五进的大府邸。 大晋朝以东为尊,长者居之。因而,国公爷夫妻俩住了最东侧的“藏春坞”,长子谢长简则住西一路的“雪砚斋”,谢西楼虽贵为世子,倒并不挑,只挨着他大哥又往西择了“苔园”。 苔园临水,统共五进。 过了垂花门,入院便见穿堂。二进院是面宽三间的外客厅,再往后则有五间正院上房,东西穿堂,以及花厅连带着后罩房。 过门之前,在苔园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拢共十三人。可若加上此番带来的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