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汐晌午听过薛神医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见二太太还这幅打算,她脱口问:“可若是殿下下毒呢?” 这一瞬,她脑海清明,将三妹妹一月来的所有异常捋了一遍,便得到了答案。 是,就是殿下想要杀了孩子,甚至杀了她。 二太太闻言惊慌起来,手底下也没个轻重,几个巴掌抽在明汐的嘴唇上。 “你胡说什么!你是宫中亲封的侧妃,又是皇后养女,谁敢要你性命……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跟殿下耍小性子了?即已出嫁,便该以夫为尊——” 虞明汐听厌烦了这些话。 她打断二太太的喋喋不休,木着一张惨白的脸,哽咽问:“回去后,若女儿丢了性命呢?娘可会后悔?” 她已经有十一年未曾开口唤过“娘”。 五岁那年启蒙开智,她愚钝至极,没能博得父亲的关注和停留。是母亲说,她这样的蠢丫头,不配叫娘。 今日她终是忍不住喊了。 可母亲高高在上地靠在榻上,动了动嘴皮,没有任何回话。 在母亲眼里,终究没有她。 …… 虞家被投毒的事情还在发酵。 七日之后,东宫派了个宦官来东院,告知二太太和老太太,说: “虞侧妃回东宫当夜,不慎摔了一跤落了胎,太子殿下痛心之余,叮咛她调养好身子,奈何侧妃钻了牛角尖,又恰巧染上一场风寒,不吃不喝,不肯用药,今儿一早便去了。” 二太太只穿着家中常服,怔了半晌,问:“天使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那宦官又好声好气的重复一遍。 末了添一句:“还请太太节哀。” 这几个字一出口,二太太便像是发了疯。她扑上去,揪着宦官的衣领子要见她的女儿,要带她的女儿归家。 宦官眼中透着怜悯:“太太,东宫禁地,您万万去不得。便是想法子进去了,虞侧妃的尸身,也只能留在皇家坟茔呐……” 二太太嚎啕大哭出了东院,一身简服未换,车驾未套,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去皇宫。 钱嬷嬷红了眼眶想要追上去,却被老太太拦住。 许是想起那同样陨落皇宫的女儿,她瞧着沧桑老态几分,垂下眸子道:“随她去吧。能发泄发泄,才好活下去。” 正午的烈日底下,二太太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 从前,她是尊贵的靖安伯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自从嫁入太傅府,做了这二太太,她就忘了自己名唤赵若芙。 芙蕖本该出淤泥而不染; 可她却将唯一的女儿葬在了泥塘。 永安宫内。 大长秋匆匆进殿,弓身禀告:“殿下,东宫虞侧妃身死,其母跪在宫城外久久不肯离去,直言要见您一面,求您为虞侧妃做主呢。” 褚皇后才哄着女儿午睡片刻。 闻言,起身去了明间,才开口道:“她母亲,我记得是……靖安伯嫡次女?” “正是。” “靖安伯也老了,如今再不能为陛下驰骋沙场,他家长女还与夫婿常驻边关,是没底气惹是生非的。不必理会。” 不过,这虞二姑娘当真是不中用; 比不得当年她姑母的一根头发丝儿。 像贤妃姐姐那样的好棋子,死了可惜了。 …… 二太太是被虞家的下人们架回去的。 几个粗使婆子将人夹在中间,抬上马车,怕不小心伤着主子,还特意挑了身上肉又软又多的挨着她坐。 须臾,马车停在东院门口。 她恍恍惚惚被人背着下了车,瞥见西院门口,三太太正抱了个襁褓里的婴孩遥遥看着。 婴孩…… 二房的确有个出生不久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儿…… 她叫,叫什么来着?叫———— 二太太甩了甩头,忽然看到那孩子伸着手,对自己露出笑脸。 像极了明汐小时候。 对了。 对了对了对了! 她是叫明汐啊!是她的明汐! 她从婆子背上挣扎着下来,一瘸一拐,状若疯癫地直奔三太太过去,眼里只容得下怀中那个小小的生命。 “明汐,明汐,是娘啊,娘来接你回家了。” 她跪了大半日,滴水未进,这会儿脚下一个踉跄,竟然趴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身。 襁褓里的女婴看着她,兴奋地叫嚷大笑。 二太太失声痛哭起来。 第24章 暮色四合时分, 谢西楼从外头打马归家,直奔苔园。 明月正歇在软塌上翻看几册风物志,见他进来, 阖了书笑问:“二爷怎的这般匆忙?衣衫也不在前头换了,还打算要出门?” 谢西楼握住明月的手,折身便往外走:“是要出门一趟。漱玉, 将二奶奶的披风拿来一件,你们都守在家中, 不必跟着。” 虞明月不知他是什么缘由,但也没多问, 跟着出了门。 拴马桩上是那匹顺拐马。 谢西楼抱着她上了马, 将人圈在怀中,打马飞奔而去。 虞明月侧身靠坐谢西楼身前,披风上的兜帽隔绝了秋日略带凉气的风。骏马疾驰,颠簸不已,她只好伸出手指,捏住谢西楼腰间的蹀躞带。 谢西楼单手控着缰绳, 拉着她紧紧搂住自己的腰。 明月被拽着,径直扎进了坚实的胸膛。 谢西楼压低声音:“明月,你二姐姐去了。” “东宫那头给出的说法是先落胎, 后伤寒,一时想不开才没撑过去。萧珩只派了个宦官, 去虞府草草报讯儿。听决明说, 二太太已去宫城外闹过一场,人不大正常,这会子竟又去了西院,与丈母争夺一个女婴。” 明月听着这番话, 不由将谢西楼揽得更紧一些。 她与大姐姐都心知肚明,二姐姐或迟或早,总会走上绝路的。 她还正当华年,却被一些后宅事裹挟着,修成了今日这般不听劝的性子。若二太太亲自来劝,结果是不是能有不同?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姊妹,明月没法不惋惜。 她忽然又想起,二姐姐名字里的“汐”字,还是祖父在世时亲自给定下的。 滟滟潮与汐,来往亦何为。 夜间的海潮气势磅礴,有万象更新的好意头。 可惜,直到最后,二姐姐都没明白那份寄予,生出只为自己而活的勇气。 明月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在谢西楼胸前,闷闷道:“二爷,再快些吧。” …… 西院内,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二太太哭哭啼啼回家一趟,寻了老太太来为自己做主,非要将“明汐”抱回院里去。 老太太心知肚明,那是外室生下的七姑娘。 原先分家那日,三太太将孩子寻回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