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乌黑如瀑的发丝凌乱地散下来,遮盖了他的眉眼。
“说。”
荀清臣终于答:“失了平常心。”
楚晏松了手,神色更加冷峻,“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我讨厌自己。”
还是这么语焉不详、云遮雾绕。然而楚晏听了,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怜悯。
“你抬头。”
他便抬起头。
楚晏抬手为他理了理鬓间垂下来的头发,借着明黄色的烛火,郑重而仔细地端详着男人白皙的脸。
她想起上次争吵时,荀清臣脱口而出的话。
“燕世子殿下,你可以驯服我的。”
驯服……原来她已经驯服了这个人。
原来这副剑压不弯、刀砍不断的脊梁,这副曾广受称赞的松筠之骨,既坚韧,也脆弱。
不需要沉重的锁链,也不需要严厉的诫鞭,只要一座四四方方的庭院,一点若有若无的亲近,一点似是而非的爱欲。
只要将他从原来的环境完全剥离,将他放到与世隔绝的温室之中,再亲近他,冷待他,疏远他,抚摸他,他就会慢慢变得患得患失,就会慢慢变成一朵美丽而没有灵魂的莬丝花,努力地从你身上汲取养分。
真可怜。
但是楚晏仍不打算放了他。
“荀清臣。”她以手作梳,温柔地为他整理着散下来的头发,问:“你喜欢上我了吗?”
男人惯来冷白的脸摇曳成一缕薄红。他的眼中一时是吃惊,一时是恍然。他飞快地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水中的浮木,然而他看着她,却惊慌失措,眼神哀哀,不知该做什么,不知该说什么。
他终于要开口——孤注一掷地开口。
楚晏用手指抵住他的唇,语气温和而残忍,“不要喜欢我。你要恨我……我也恨你。”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不远处的焰火。
她击灭了一盏灯,留下了一盏灯,拥着他躺下来,平静地说:“睡吧。”
他整个人钻进被窝,而楚晏阖着眼皮,渐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洇湿她肩膀上的衣服。
她便问:“还不困吗?”
被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再说话时声音有一点隐约可见的鼻音,“明晚你想吃什么?”
这样的话近来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现在点了菜,就默认明日要来这儿用晚膳。
她想了会儿,不太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