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锣紧鼓地开始准备婚事。 其实他大可直接同青年结契,但男人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尤其是想到江让还曾同那罗洇春正儿八经成过婚,他自是不愿落人一步,也不希望日后爱人想起结契大典,只会想起那早死的废物。 红色的喜烛摇晃,仍是青天白日、暖阳普照,身穿着一身炽红喜服的青年却疑心自己落入冰窟。 江让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一只昔日里自己最为憎恶不耻的妖成婚。 青年近乎漠然地看着满目堆叠的艳红喜字,竹楼中挤满了来观礼的沂高族人,但或许,它们早已不是人了,只是套着那层躯壳,伪装成人。 祝妙机今日看上去显然十分高兴,男人很少会穿上艳色的衣衫,如今穿上正红的婚服,白发雪肤,面颊潮红、黑眸含情,整个人倒像是被春露浇灌着彻底张开的艳美花朵。 他小心翼翼牵住江让的手,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青年的微微凸起的、漂亮的指骨,柔声道:“阿让,今日后,我们便是一体的家人了。” “从前,我总是幻想着这一幕,可清醒时,却唯有腐虫作伴……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江让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倒是男人牵着他的手腕,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阿让,”他蠕动着嘴唇,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可最终,千言万语不过凝成一句:“我爱你。” 热风烈烈,结契台上摆着一张贡桌,其上摆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贡品。 祝妙机其实从来都不信所谓的神佛庇佑,毕竟,当初的他甚至能做出掠夺信仰、伪造神祇的逆天之行。 可如今,当他与爱人携手站在结契台上、面对诸天浩荡之时,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希望得到神祇的庇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正因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在强求,所以他的心脏永远惶惶难安、不得安稳。 可拥有此刻、拥有一个得到青年承认的身份,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遗憾了。 祝妙机微微抬眸,结契印已然凝成。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成为天地所认的青年的道侣。 沂高寨上方的幻境晴空已然被外界的人一寸寸击碎,明朗温暖的日光逐渐消退,漏入其中的,是苍冷覆睫的大雪。 无尽皑皑的大雪中,一手持霜剑、面容冷凝的白衣男人缓步而来。 几乎是在男人出现的一瞬,祝妙机便能察觉到身后青年迫切的、喜悦的、欢快的目光。 它们纷至沓来,像是一柄又一柄的利刃,扎得他痛不欲生、心如朽木。 祝妙机冷冷地看着眼前一众逼近的修真正派,涟凉目光每行至一处,便能看见一只死亡的妖族。 最后,他的视线钉在谢灵奉毫发无损、面若冷霜的身形上。 祝妙机冷笑一声,四周狂风大作,雪花乱舞,近乎刺目的银白蛇尾陡然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 如?您?访?问?的?w?a?n?g?阯?发?b?u?页?不?是?ì???ū???è?n???????Ⅱ?5?????ō???则?为????寨?站?点 巨大的蛇尾盘踞在地,倒竖的湿黑蛇瞳阴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嘶声道:“不愧是当年妖族一战闻名的昆玉仙尊,竟能舍得以分身数百年修为,任由其葬身蛇腹、瞒天过海。” 谢灵奉并未多言,他的目光偏过被蛇妖禁锢的青年,好半晌,霜冷的剑凌厉地朝着蛇妖飞刺而去。 这一战,刺目的光芒近乎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雪花纷飞,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锋锐的撕裂声后,那巨蛇身形猛然缩小,自半空中颓然落下。 谢灵奉白衣褴褛,唇畔也隐隐显出血痕。 他慢慢抹开那丝丝猩红,眼眸再次扫过蛇妖身后的青年,随即冷声道:“祝妙机,你血祭未曾完成,身体的同化也并不彻底,还不速速交出吾徒,束手就擒。” 祝妙机怎么可能任人宰割,他穿着一身灼烈的红衣,精致秀美的面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痕。 可他什么也管不上了,男人白发纷飞,迎着刺骨的寒风,一手扣住青年的腰肢,哑声道:“阿让,我们……” 他说着,身前陡然传来一道匕首入心的撕裂,潮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祝妙机慢慢垂头,看着心脏处插着的一柄匕首,近乎失去一切表情。 他的爱人,他日日夜夜喜爱得辗转反侧的爱人,在他伤重之时,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向他最脆弱的心脏。 祝妙机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绝望。 他分明痛的满面扭曲,喉头的血液不住外溢,可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夸张。 赤红的泪眼死死盯着眼前惊恐而厌弃他的爱人,男人忽的如释然一般的,轻笑一声。 他哑着嗓音道:“阿让,两载夫妻,如今不能共生,便共死吧。” “若是有转世,我定会比他先找到你。” 祝妙机笑着笑着,面上的潮红逐渐褪去,整个人也缓缓趋近于透明。 便是在此刻,不远处的白衣男人悚然一惊,他抖着唇道:“……同生共死,他给阿宝种了同命蛊!” 谢灵奉欲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祝妙机已然自断命骨,他身畔盘踞着一条银白的小蛇,也渐渐垂下头,无声无息地死去。 而手中猩红的青年,则是慢慢如坍塌的山脉,一寸寸弥落在地。 谢灵奉双目一瞬间变得通红,他伸手接住年轻的孩子,眼看着那张开朗的、英俊的、肆意的面颊逐渐变得苍白、失温,逐渐被凄冷的白雪覆盖时,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了泪。 男人哑声慌乱道:“阿宝,阿宝别睡,师尊在这儿——” 他说着,手中的灵力疯了一般地朝青年身体中输送。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青年的身体像是一个八方密布空洞的布袋,便是再多的灵力进去,最终也只会逸散开来。 并且,逸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散去的,是青年的生命力。 江让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困、很困。 同命蛊青年也曾听说过,同感同受、共享生命,可他明明用刀刺进了祝妙机的胸口,为什么他的心脏不疼呢? 江让不知道原因,也没有思绪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实在太累了,累得想立刻闭上眼,就此沉沉睡去。 可师尊哭得他心脏都揪起来了。 这般毫无仪态,满目痛苦与泪水的师尊还真是少见,他想。 想着想着,难免心疼,于是苍白的青年慢慢举起手,白色的雪花一簇又一簇地落入他的掌心,融化为雾气。 他捧住了师尊惨白的脸,很小声的道:“师尊,其实我知道,我们是不对的。” 江让说着,口中的白气不断呵出,他费力地睁眼,想露出一个笑,却失败了。 他说:“可是我太胆小了,离不开您,很多事情……也始终不敢承认。” 青年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