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从天一袭白袍,双手别在身后,脸上没有往日的古板严肃,看起来格外愉快。杨晞与洛蔚宁对视了一眼,随后想对向从天说出想法,话到嘴边发现难以开口。
洛蔚宁见状,便主动道:“岳父大人,等太子登基大典一过,我和巺子打算…辞官归隐。”
向从天的脚步突然停下,脸上的愉悦骤然消散,转而变得平静。他回转身,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会,最后目光落在杨晞身上,“巺子,这是你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自小被他输灌为母复仇的信念,沉郁多年,和洛蔚宁在一起后就变得心志不坚,生起退却的心思。只是碍于大业未成,她不敢轻易放弃。如今魏王终于成了太子,她认为自己任务完成。且周顺两国局势紧张,随时可能再遣禁军出征。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洛蔚宁。
杨晞抬头与他对视,平静道:“这是我和阿宁一样的想法。父亲筹谋多年,铲除了高、张两党,扶持魏王夺嫡,相信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得了殿下和父亲了。女儿和阿宁经历了太多生生死死,如今只想远离朝堂,过点安稳平静的日子。”
“也好。”向从天颔了颔首,又看向洛蔚宁,“可是阿宁,你想清楚了吗?平定秦王谋逆可是一记大功,论功行赏还在商议中。不出意外的话,秦帅能坐上殿前司主帅的位置,而副帅之位大概由郑铭迁上。那郑铭的位置……你也没兴趣吗?”
以洛蔚宁的年纪,坐上郑铭的位置—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固然是莫大的功名,堪称古今鲜有的少年将才。但比起和杨晞厮守一生,这些荣耀都显得无足轻重。
功名利禄乃虚无,唯有杨晞才是她一生所求。
她看了看杨晞,眼眸变得更为坚定,道:“多谢岳父大人提点,阿宁想清楚了。与巺子相比,那个位置不重要!”
“难得你如此看重巺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放心了。”
向从天表面上神色欣慰,但笑容掩盖下是不悦与忌惮。洛蔚宁乃保存赵氏皇室的紫微星,一旦放生,将成为他大业上的克星。还有杨晞,未来将会是他向氏王朝独一无二的公主,又怎么轻易舍得让她当一个平头百姓?
今夜他对她们的好意不过是虚与委蛇,麻痹她们的戒备心。
一会,他道:“既然你们想清楚了,为父无能阻拦,也不想阻拦你们。你们尽管按自己的想法活吧,但太子新立,朝中近日又过于动荡,为父还是希望你们等上两三个月。”
向从天知道今夜小两口不过是把想法告之他,而非请求他的同意,故而假作同意又趁机拖延。
洛蔚宁与杨晞互相看了看,皆以为向从天的话是为了稳固大局,终是同意了。
十日后,太子册封大典顺利举行,魏王赵珙从一个没有母系家族支持,不受皇帝宠爱的皇子成为大周未来的天子。而在同一天,曾经深得圣宠的秦王被贬为庶民,遣送出京,去往那遥远荒凉的西境。
没过多久,煊赫一时的张照和高纵两大老臣均在汴京闹市中被斩首,其上下九族男丁几乎无一生存。
由于处决了高、张两人,与顺国的矛盾得到暂时的缓解,两国停火近两月,进行了多场和平谈判。周国要求顺国签下撤军盟约,把军队撤回赤山路,并移交降将。而顺国则肆意索取战争赔款,除了每年的岁币,还要求周国赔偿金二十万锭,银五十万锭,绢帛百万匹,在盟书中还称周帝为弟。
垂拱殿内的早朝上,赵建看着盟书,气得胡子都颤抖了,把盟书掷在地上,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我大周立国上百年,一个新立不久的胡虏小国就胆敢称兄,简直是痴心妄想!”
立在下首的太子也满脸的义愤填膺,执起芴板道:“父皇息怒。孩儿也以为这协议万万不能同意。”
除了让大周称弟国,那战争赔款也属无耻索赔。顺国要求的金银锭为每锭十两。大周每年国库收入折合才8000万贯,顺国一口气就要了近半。本来朝廷就因青军叛乱以及和顺国的战争耗费了国库大量的金银,若这样一赔,连军队也难以供养,不是明摆着抽掉大周的命脉?
赵建道:“大周绝对不能接受称弟,朕觉得,暂且拖延着顺国,好让他们继续休战,另一边整兵北上,若最后谈不拢顺国继续南下,大周也有抵挡的力量!”
站在官员队列中的洛蔚宁亦觉得这是不错的办法,她认为顺国就没多少和谈的诚意,必须趁休战喘息的机会悄然派兵北上,才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向从天却在心里暗嗤赵建企图左右逢源的贪婪心思。想当初顺国渡过离河直抵晋城,他吓得连连求和,直言什么条件都答应,因此逼得张照和高纵谋反。现在休战才两个月,他就忘了亡国的恐惧。既希望顺国撤军,又不愿付出充足的财帛,可谓侥幸而贪心。
正当太子欲出言附和赵建的时候,向从天举起芴板道:“官家请三思。如今顺国只是暂且休战,大军仍在离河沿岸,一旦发现我朝增兵,必然会被激怒再次发起进攻。”
太子看着向从天,如鲠在喉。顺国给出的议和条件几近丧权辱国,想不明白向从天为何仍要逢迎?但自己毕竟是向从天拥立上位的,他向来尊敬向从天,视为师傅,便没当廷出口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