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恒不解,从他父亲未出廷到现在,吴焕一直站在他父亲这边,助他父亲重新入朝直到掌控大权,无论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吴焕的。
“孩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向从天道:“父亲当初与吴焕结党,从来没透露过真正的目的。他就跟你,跟你妹妹,跟秦渡一样,都是走到那一步才看清楚。只不过你和吴焕不像你妹妹和秦渡一样顽固不化。你我是父子,血浓于水,父亲固然相信你。只是吴焕……究竟安的什么心,着实不敢掉以轻心。”
向恒辩解:“当日在福宁宫的一切,吴大人可也在场参与,除了效忠父亲他别无退路,孩儿相信吴大人不会如此愚蠢背叛您的。”
“本来我也不信,可他的确是满朝重臣里唯一维护赵家江山的。”向从天边说,边捏着手珠思索。
“孩儿反而觉得吴大人才是真正为父亲着想,如今天下未稳定,贸然改立怕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向从天见儿子百般维护吴焕,耐心快要耗尽,生气地哼出一声。
“北方有强大的顺军替我们稳住局面,而南方的赵珙大势已去,父亲很快就要一统天下,有什么可怕的?吴焕分明存心保存赵氏。如今我的想法已暴露给他,怕是留不得他了。”
顿时,向恒吓得双膝跪下,拱手力劝,“父亲,万万不可!吴大人尽心为您效力,这么做会失了人心的!”
“愚蠢!”向从天气得从椅子上站起,同时一甩衣摆,“识人不清,胆小怕事,将来如何做一国储君?不尽早除掉此人,日后咱父子俩就要被他除掉!”
向从天本还想留住吴焕的性命多观察些时日,正是见了向恒对他百般信任,唯恐儿子日后受他蒙骗,他干脆果断杀了以绝后患。
向恒望着向从天脸上不安的表情和浑身散发的暴戾气息,忽然觉得陌生又可怖。难怪世人都道,一个人坐得越高,身边敢信任的人就越少,猜忌心也变得越来越重,最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从古至今,父子互相猜忌,互相残杀的事情就数不胜数,眼下最近的例子就有秦氏父子。趁着向从天未猜忌到自己身上,向恒连忙转了态度,俯首道:“父亲教训得是,孩儿愚钝了,还是父亲果断明智。”
……
没过几日,吴焕于府中夜饮,酒后失足坠入池塘而死的消息传出。向从天装作悲痛万分,以幼帝之名追封其为县公,并亲自到灵前吊唁。对此,朝中高官皆心照不宣。
接下来一个月内,礼部尚书以幼帝之名拟退位书禅位于向从天,众臣亦跪地附议,再无一人敢反对。
向从天效仿魏文帝,三次拒绝,第四次方同意。
幼帝被逼禅位后,与太后一并从后宫迁至大内西北角一处宫苑,名为享受新帝侍奉,实质遭受监视软禁,不得擅自出入,一言一行更要小心谨慎,每日过得战战兢兢。
另一边,向从天登上大宝,定国号为晋,改元天德,然后大赦天下,给有从龙之功的官员加官进爵。
他迅速册立向恒为太子以巩固皇室;提拔郑铭为兵部尚书兼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加封国公衔;又提秦扬为天下兵马元帅兼枢密使,加封县公衔,命重臣持册封圣旨和犒赏三军的财宝送去前线。
朝中不乏有官吏不满向从天谋朝篡位,不敢上表弹劾,只好提出辞官。一时间,数十名官吏形成辞官潮,向从天勃然大怒,命人处死了带头的五人,其余人吓得不敢再请,安分回到任上。
这日午后,在为善堂坐诊的杨晞接到皇帝传召,只好坐上宫人备好的马车,到了大内,跟着内侍都知来到垂拱殿门外。
内侍都知稍微提高嗓门,“官家……”
晋承周制,故仍称皇帝为官家。
内侍都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杨晞,若称“杨御医之女”,定会触逆龙鳞,以新帝狠厉的性子,他这颗脑袋可悬了。若称“公主”似乎也欠妥当,毕竟尚未册封。
于是只好道,“人带到了。”
殿内传出慵懒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杨晞看了一眼内侍都知请她入内的姿态,惴惴不安地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慢慢朝殿中央走去。
自打向从天弑君当上摄政王后,她就再未去昏定晨省。也就是父女关系破裂后,两人将近有一年没见了。
再次见面,她的亲生父亲身着明黄色龙纹袍,发上束着金冠,坐在垂拱殿上的龙椅,身体侧向右边,右肘撑在龙椅扶手,手扶额浅眠,看起来就像一个陌生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