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务实的人。老是听这种不着调的幻想着实有些烦。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不耐那么像父亲,他还是想挽救一下:“你……”
女孩子已经读懂他的表情。梅花七闭上嘴,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把粉红色遮阳伞,“嘭”地一声撑开。
“有伞为什么不拿出来?无聊!”
“女孩子每一件看上去很无聊的事情都必然有原因。”
“那也一定是无聊的原因。”
两人撑着伞向相反的方向走开,各带着半边湿透的痕迹和心。
他们的分手就和恋情一样平淡。恰逢毕业,这条信息很快就被淹没在分离的季节里。
毕业后,戚具宁在危从安面前提过一次梅花七,但他们终成了陌路。
很多年后,梅花七在schat的高中同学群里发了自己的电子喜帖。
新郎是同事,追了她很久,她都没有下定决心。直到有一次两人一起做一个户外展销活动,突然下起很大的雨,距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两百米的距离,他只有一把伞,塞给给梅花七遮雨,自己全身淋得湿透。
又有一次他们在茶水间吃午饭,大家一起嘲笑cbd新起的高楼像一个飞碟架在三脚架上。
梅花七说:“你们都错了。这是飞行器。如果有外星人入侵,我就会驾驶这架飞碟去保护格陵。”
在其他人都觉得很难笑的时候,只有那个男同事兴致勃勃地响应:“好啊,到时候我会御剑飞行去帮你。”
和她那个只懂得伞柄朝向自己,让女朋友淋雨,永远不理解女朋友脑洞的初恋完全不一样。
发喜帖的同时新娘还澄清了一个事实——她其实没有和危从安一样的痣。
“是我自己用中性笔画的。哎呀,以前好幼稚。”她加上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哈哈,谁没有做过幼稚的事。”
“咦,当事人在不在群里?”
“在。我把他拉进来了。”班长艾特危从安,“但是他就加群的时候说过两句话吧,后来就再也没有冒头了。”
“他是大忙人。”
这次危从安没有说她无聊,也没有随着大家一起说恭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群里的同学们讨论着美丽的婚纱和外景,然后开始牵头报名,做表格,填表格,刷屏讨论着怎么去参加婚礼。
他们也曾在彼此眼中见过星光;他们也曾为彼此柔软过心底;但那些可贵的情绪都随着青春一去不复返。
增长的年岁无情地证实,他不能接纳另一个人成为亲密伴侣。他不像戚具宁,有很多很多的爱,可以分给很多很多的女孩子。他没有爱。不会爱。他不能将不存在的感情从胸腔里掏出来,献给谁。
危从安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也想过寻找解决之道——其实他从表面上来看是个很正常甚至算得上优秀的男人,不然夏珊介绍的那些女孩子也不会对他有些好感;亲密时尚诗韵给过他一个黄金打桩机的外号,说这是对男性最高的赞美。
遇到尚诗韵,他本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利己主义者,就这样把日子坦坦荡荡地过下去也不错。
没想到还是行不通。
危从安放下杯子,走出厨房,在玄关处换鞋,拿外套,推门出去。
客厅重新陷入一片漆黑。窗外可以看到已经打烊的海伦街,再远处是这座城市深深浅浅,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动动静静的灯光,仿佛撒了一地的星辰。
第32章 蚯蚓的工具 01
其中一颗星辰,正是张家奇和钱力达的家。
今天两人休假,一大早出门实地考察了几家月子中心,傍晚才回来。回来后两人一起做饭吃饭,收拾房间做家务,一忙到了八点多。
两人洗完澡正准备就寝,张家奇腻歪地问媳妇儿:“要我在你的手够得着的地方,放上十杯冰牛奶吗。”
钱力达知道他说的是卡夫卡那句著名情话,但没有领情:“早就和你说过很多次,我晚上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可以自己去厨房拿。床头柜上别摆那么多东西,看着乱死了。还有,杯子一定要和杯垫配套使用,否则桌子上留下污渍会很难清理。”
张家奇吃瘪,正灰溜溜之际,顾岚打了个电话过来。
“力达。你现在忙不忙。”
顾岚的开场白一直如此;但她并不会给你说“我很忙”的机会。
作为一个婆婆来说,顾岚的问题在于没有界限感。之前小夫妻给了双方父母各一把备用钥匙,结果顾岚常常不请自来。往往夫妇二人还在休息,顾岚就自行开门进入,在客厅和厨房乒里乓啷地制造很大噪音,大声批评张家奇居然将换下的内裤放过夜,这么邋遢不知道怎么娶上老婆。又或者冰箱空空如也,一瓶牛奶也无,早上起来喝什么?幸好她带了早点上来。
乖儿子张家奇没有觉得不便;但钱力达就很烦心了。如此几番后她向丈夫正式提了意见。
母子俩就此事恳谈了三回。大大咧咧的顾岚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错;在父亲的帮助下,张家奇把钥匙偷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