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这里等一等。爷爷,阿姨,你们接谁呀。”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礼貌?是要等她出来教训她吗?
小美娜对着门大叫:“外公外公!不要告诉他!我吃了他的糖,没有给他开门,他生气了!”
外面的大人好像有点吃惊,小小地混乱了一阵,但很快就达成了一致,一拨人小声地劝着小从安,总算把他劝走了;丛静拿出钥匙开了门,但是门被椅子挡住了只能打开一小半:“辉辉?”
小美娜从客厅沙发后面露出个小脑袋:“走了吗。”
“辉辉,过来把椅子移开。”
她赶紧跑过去拖走椅子:“走了吗走了吗?”
“走了走了。”胡苹对她做了个鬼脸,“别怕。外公在这儿呢。”
外公对丛静不停地道歉,下楼的时候又训斥胡苹:“你都是当妈的人了!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把孩子往老师家里一扔就不管了呢?太不懂事了!太不懂事了!”
胡苹一手牵着小美娜,一手端着一个一次性饭盒,里面是丛静给小美娜买的炸鸡柳——毫不在意地说:“爸,老师都很喜欢她,都夸她漂亮可爱。没事儿的。长得可爱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对不对,辉辉?”
“不要说了!唉!你自己都生孩子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以后我来接送辉辉。”
胡苹牵着小美娜,把炸鸡柳往她面前一送:“趁热吃。”
“妈妈,我刚才吃了好多糖,吃不下了。”
“那妈妈吃了啊。辉辉,你做得对,不可以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也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糖啊!”外公无奈地说。
母女俩相视一笑,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一行三代人走出门洞,哎呀,天已经快黑了,一轮弦月低低地挂在夜幕上——
“喂,前面穿红色斗篷的妹妹。你等一下。”
他们背后有个男孩子大喊了一声。紧接着被严厉地阻止了:“小安,不可以没礼貌。”
胡苹回过头去:“咦,那个小孩还等着呢——哎,爸,他们家的车很漂亮欸,一定很贵。”
外公倒没有关注车,他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就是《写给宝贝的十封信》里的宝贝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从安被那个姓王的司机给拉住了,但仍然大声地喊着小美娜。
“喂,妹妹。你敢不敢转过来让我看看。”
看看就看看。
小美娜松开妈妈的手,转过身去,两只小手捏着脸颊,做了一个非常非常丑,绝对认不出来的鬼脸。
做完鬼脸,她转回身,使劲儿拽着妈妈逃也似地往前跑。
“妈妈妈妈妈妈,快快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贺美娜面上一阵刺痛。她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过于沉重,怎么也撑不起来。
怎么回事?黑暗中,她恍惚地伸手抚上脸颊,觉得有点发热。
还在做梦吗?她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时竟分不清那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存在于梦中。
她真的在丛静老师家上过课?还曾经和危从安有这样一段渊源……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是做完这个梦,她好像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妈妈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丛静老师;丛静老师每次看完她写的那些作文,一张震惊又无奈的脸;她甚至记起来和她一起上课的那些同学:全是女孩子——长得比她们都高的游笑桐;戴一副大眼镜的刘雪菲;小眼睛小鼻子年龄也最小的秦蓁蓁,丛老师总是表扬她……
丛静老师的妈妈让她们管自己叫阿婆;阿婆总是很亲热地摩挲她的头顶说:“小姑娘长得满可爱,可惜是个牛皮灯笼。”
走廊上的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万向轮辘辘碾在地毯上沉闷的声音,很快消失了。她听见戚具宁与边明小声对话,好像是要后者动静小点。
她猛然清醒,想起戚具宁说过今天要去圣何塞。
“具宁!”她喊了一声,赶紧爬起来,“等一下。”
她强撑着眼皮,打开灯,下床走至梳妆台前,惊讶地发现自己一张脸又红又肿,不成个样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敏了,骤然见到自己变成这样,吓得“啊”地叫出声来,又紧紧地捂住了嘴。
戚具宁听见动静,停下脚步。
“美娜?把你吵醒了?”
贺美娜胡乱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也有一大块过敏斑。
怎么会这样?公寓里很干净;她明明没有接触过什么过敏原;想来想去,只有在梦里的时候,脸上扑过灰;还有她第二次帮小美娜开风窗的时候,用左手帮小美娜遮了灰……
她愈发地不懂了。
那只是梦呀。
戚具宁又敲门道:“怎么,喊了一声,就没动静了?不出来送送我?”
他笑着说:“擦把脸就行。不用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