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波士顿的时候心情不是还挺好么?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就变得这么恶劣?是工作不顺利,还是……她真的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她垂下眼帘,将手中的毛巾放在一边,取了一点护肤霜擦在脸上。
他看着她像个小孩子,又像只小猫咪似地揉抹着脸,每一下都像抓在了他心上,有点疼,又有点痒。
回圣何塞的飞机上,心情极度糟糕的他对自己说——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就算哭着道歉,他也绝不原谅,一辈子不原谅。
现在他得说点别的什么刺激一下她。
否则就要没有骨气地原谅了。
“边明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一开始有一点。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他也没错。所以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她半垂着眼帘,继续擦着手,“况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哦?你哪里不对。”
她好像没听到他的问题,闻了闻手背,皱起眉来:“哎呀。不对不对,这好像是身体乳。”
他明明对她很恼火,可是又被逗得有点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
美娜。他的美娜。
就算他不原谅,也还是他的美娜。不能成为其他人的美娜。
她解开束发带和皮筋,将一头秀发拢至胸前,开始梳头。他单手支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她,白皙的柔荑执着一柄圆梳从发根一直梳到发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微微歪着头,将一头秀发轻轻地握在手中,一下一下地梳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先是定定地望着不知哪里发呆,然后又突然收回,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睛。
“我要梳一百下呢。你还要看么。”
他没说话。她也不说话了,抿着嘴,专心地一边放空一边梳头。梳好后她打算扎个马尾,就听见戚具宁低声阻止:“不要束起来。”
这样就很美。
“好。”她放下发圈,对他笑了笑,“我要换衣服了。”
“嗯。”
“我挂了。”
“不要挂。就这样换。”他突然说,“我在办公室。就我一个人。”
他说:“谁也看不见。”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提出这种要求。视频里看的很清楚,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迅速地笼上了一层红晕。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懒懒地靠着椅背,翘起腿,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准备看她换衣服;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坐着大班椅滑向办公桌拿起手机,一只手抚着额头,另一只手将手机藏在了以办公桌,胸膛和大腿围起来的空间里。
别说没人敢不敲门进他的办公室;就算有人不小心闯进来,也绝对看不见他的手机屏幕。
他不知道自己那小心翼翼又期盼渴望的模样,简直就像个在课堂上偷看初恋有没有发来消息的学生。
她一直不动弹,没拒绝也没同意;但他并不打算收回这个对她而言有点冒犯的要求。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就是这么喜欢看她难堪的模样。
贺美娜突然大睁着眼睛,向镜头凑了过来。
这倒令他有点意外。
干什么?是要——亲亲么。
“确实气色不太好。我今天要化一点妆。”她仔细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揉了揉太阳穴,又问放在化妆镜一角的手机,“你要看?”
“你化你的。”他朝后重重靠在椅背上,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我休息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好像说的是ok——然后去镜头外面拿眉刷和口红。
她的眉形天生很好看,眉弓如远山,带着一点英气,就是有点淡。她用眉刷蘸着眉粉顺着眉毛生长的方向轻轻扫了几下。
很简单地画完眉毛,她发现他单手支腮,定定地在出神而不是在看她,于是垂着眼帘,笑了一下。
“好看吗。”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他没回答;就是固执地不想一问就答。
她也没追问。放下眉刷,她又拿出一管豆沙色口红来薄薄地涂了一层,然后上下嘴唇抿了一抿。
这次她就没问他好不好看了。
“要准备出门了。”只是画了画眉毛,涂了涂嘴唇,整个人的气色马上就提升了许多,“拜拜。”
他本来想看她换衣服,结果却看了一场晨妆。
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轻易令他心软;而私下的言行举止却又各种超出他的容忍范围。
表里不一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可是能像她这样做得自然又纯真的,真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