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从安重新坐回去。
“您过多三个月再来跟吧!现在跟,太心急了!”
危峨笑了笑,突然盯着儿子的眼睛道:“男人戒烟只有两个原因。一是病得要死,一是爱得要死。穷得要死都不会戒。过多三个月?说不定她能叫你连酒都戒掉。”
危从安不想拖延时间,淡淡道:“随便吧。”
庹叔问了地点,将车开出去。
危峨道:“嘉觉区这个楼盘不错。交通便利,周边设施齐全。刚开盘时价格也不算高,很适合年青人置产。”
危从安道:“那是她朋友家。她不住那里。不要误会。”
危峨先是不语,又道:“何必呢?你越生气,我越要去见一见。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我吃了她不成?大不了,爸爸一句话也不说,只当我是个搭顺风车的老头子,行不行?”
危从安道:“刚才的醒酒汤,您没喝一碗?”
危峨笑了;他微微抬眼,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从安。爸爸老了。”
无需长篇大论;从父母口中头一回怅惘地说出“老了”这两个字对儿女来说不啻于当头棒喝。
老了便意味着以往由父母扛着的责任要动一动,移到儿女肩头上来。危峨见危从安有所触动,继续道:“前天晚上,我想要试试像年青时那样,一步跨三级地上楼。跨是跨上去了,膝盖疼了一整晚。”
危从安孝心大盛,诚恳道:“要不要加装电梯?我有相熟的代理。”
危峨一时语塞,又道:“爸爸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行,但你可以。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危从安道:“我现在过得很快乐,为什么要自己伸头过去戴一道紧箍咒?”
危峨道:“我没想过你回来后立刻一切听命于我。泼猴和师父不知闹翻多少次!新旧观念总要有一个磨合期。”
危从安道:“您就不怕我回了itoy之后霸占一切,将夏姨和小凡扫地出门。”
危峨道:“你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危从安道:“对。我做不出来。但架不住有人总觉得我会这样做。我是很怕麻烦的人。既然生了嫌隙,在问题解决之前,还是避忌一点比较好。”
他说得十分直白了;危峨一时作声不得,良久才苦笑道:“不肯放手的,绞尽脑汁要抢回来;想交班的,避之唯恐不及。”
危从安道:“攘外必先安内。”
危峨叹了口气,道:“从安,我们父子难道不是一家人?你就这样生分?我自问是个开明的家长,以前你在tnt工作我从来不说什么,要钱出钱。现在,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危从安道:“现在?现在只是有一点摩擦就把这笔钱时时挂在嘴边。一旦我和您有了重大分歧,大概从小到大花在我身上的钱都得吐出来。”
危峨怒喝:“小孩子胡说什么?”
危从安道:“我明天开一张支票给您。”
危峨道:“我不收。”
危从安道:“不收的话以后请不要再提。”
危峨冷笑:“我不提你就能当不存在?你一直都是一个念旧,重情重义的孩子。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替你付一半了吧?这便是你下半辈子替itoy卖命的定金。”
危从安先是不语,然后道:“如果我是个不争气的孩子,也会叫我回itoy吗?”
危峨气定神闲:“你是我的儿子。不可能不争气。”
危从安笑了,轻声道:“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危峨道:“什么?”
危从安不语。危峨又道:“当初chi’s转型,三分之二的长期订单交给itoy做,是因为我们有这个实力。这是商业行为。是双赢。itoy不欠chi’s。”
他冷笑:“蒋毅确实极有手段。要不是chi’s转型成功,我肯定像吃掉angel’s jouets那样吞了它。那今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就是戚家姐弟。”
他又道:“还记不记得angel’s jouets是怎么垮掉的?我叫你写了一篇论文出来。”
危从安道:“记得。angel’s jouets是因为盲目扩张,财务结构不断恶化,资金链断裂又找不到融资方而破产清算。后来分拆拍卖,itoy以一亿八千六百万的价格买走了厂房和土地。”
危峨笑道:“没错。那时你高二。老庹自学校把你接出来,你穿着校服直接去了拍卖会场。”
即使现在市场疲软,那块地也已经升值数十倍。
危从安又道:“angel’s jouets那样的老牌子,一向作风稳健,为什么会盲目扩张?因为他们急于开拓欧洲市场,通过格陵的中间代理人,接到了一张来自德国的超级订单,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在慕尼黑设立一家工厂,提高当地就业率。”
危峨冷笑:“一看就是骗子,整个行业没有人接。偏偏angel’s jouets的尹总猪油蒙了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投钱去建设一个不存在的工地。最后才知道是自己的小舅子为了区区五百万赌债联合外人做局。”
他说:“从安,凡是被骗,都是内外勾结。这个内,可能仅仅是你内心的贪欲,也可能是一个你觉得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