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岛正在逐步推进新能源的全岛覆盖,传统能源汽车上岛或者游艇靠岸都会收很重的环保税。目前岛上的公共交通工具已经全部由电能驱动,其中有一种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电动双层观光巴士,分为自然景观和人文生态两条线路,穿梭于岛上的大小景点之间,游客可以随上随下,任意换乘。危贺两人吃饭的餐厅前面就有一个乘车点,直接手机扫码买票,还可以从小程序读取巴士实时位置,空座率,和电子导览信息,游客体验非常好。危从安原本租了一台电动敞篷轿跑,见女友更喜欢观光巴士这种走走停停,慢慢悠悠的感觉,当然是以她的意愿为先。她说想坐海底主题的巴士,他就陪她说说笑笑耐心等待;她说咦下一站的岩滩看起来很好玩,他就兴致勃勃地和她一起下车去探险。
虽然已经入秋,但白天的海边还是很晒。贺美娜戴着的一顶遮阳帽在她爬上一块大岩礁拍照时不小心被风吹走了,一路滚到海里去,又被海浪卷得无影无踪。
“算了算了,别捡了。”
危从安在集市上给贺美娜重新买了一顶超宽帽檐的系带草帽,为了防止再被海风吹走,还在她下巴下面系了一个蝴蝶结。花瓣般起伏的帽檐衬得她一张俏脸愈发白皙精致,她双手扶住帽子:“这也太大了。”
“很不错。老板,给我也拿一顶。”
“等一下,你要和我戴一样的帽子?”
“怎么了,我不能和你戴情侣款?”
“这是女款啊。你看,还有这么多男款。你再挑挑。”
“我就要你这样的。不是要我注意防晒么。当然帽檐越大越好。”
“不行!你戴好奇怪!”
“那我躲在你的帽檐下面好了。”
“哎呀!不要胡闹!”
海浪退去,潮湿的沙滩上印着一大一小两对浅浅的脚印,时而前后追逐,时而并排而行。海浪涌来,又把脚印连同欢声笑语一起卷裹到海里去。
两人就这样赤着脚在沙滩上漫步,一直到夕阳西下。
晚餐是在灯塔边的一家露天酒吧吃的。新鲜捕捞的牡蛎和鹅颈藤壶,不加任何调料,只挤上一点柠檬汁,非常鲜美。成年人在酒吧怎么能不喝酒。两人欣赏日落时配的是香槟,吃饭时喝了白葡萄酒。七点之后有乐队演出,危从安问她要不要来点鸡尾酒。贺美娜先是谨慎地喝了杯莫吉托,然后又要了一杯激情海岸。
危从安则喝了两杯曼哈顿。
“想纽约了?”
“有一点。”
他还在tnt做实习生的那一年,有一次出差提前回来,意外地得到了半天假期。他一个人在法拉盛吃了晚饭,吃完饭一时兴起,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长岛的蒙托克海滩。
那时纽约的公园和海滩还没有禁烟。他在傍晚的海滩上走了走,抽了根烟,然后爬到灯塔上面,又抽了根烟。
他想他多多少少是在卷土重来的孤独和愤怒中将一个影子具象化了。他总觉得自己一转身就会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他说——
学长。少抽点烟吧。
要吃奶糖吗。
那时他才惊觉自己其实一直没能放下。
她明明说过再高的围墙都会有门。再难开的门都会有钥匙。
他把钥匙交到她手里。
她却残忍地穿心而过,毫不犹豫地直奔另一个男人。
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他去牵她的手,感受她温热的掌心和纤细的手指。她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从他的酒杯里拈起那颗糖渍樱桃,仰着头,放进嘴里。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四下里一扫;他很自然把空着的手伸过去;她很自然地低下头来,把樱桃核吐在他手心。
他现在能够去想那些血淋淋的过去了。
他想他再也不会孤独,也不会愤怒了。
微醺的两人还走下舞池,跳了一会儿舞。
其实他们都不太会跳舞。只是抱在一起,随着抒情的音乐轻轻地摇来晃去。
她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她从来不是一个匮乏的小孩。
因为从小到大家人们给了她很多很多的爱,所以她不渴求,也不认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与人之间有义务给出这种不计回报的情感。
但是他给她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感受到的,都是这种热烈的,无私的,全心全意的爱。
他真的很会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