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罐盖,里面是一张淡黄色防潮纸,裹着他中学时的姓名牌。
所以她不要他的房子。还很小气地把自己的姓名牌拿走了。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心中是有恨意的罢?
她对他并不是波士顿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么无动于衷,云淡风轻。
那是装出来的。
她恨他呢!
戚具宁把姓名牌攥在手心,这样想着想着,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一声都没有咳嗽。边明早上来过一趟,见他睡得像个婴儿一样,没有打扰他,悄悄地走了。等到中午过来他还在睡,边明就叫他起来了,吃了饭再睡。
中饭是从他喜欢的一家餐厅订的,两年没吃过了,味道还是一流。他边吃饭边听边明汇报,然后给危从安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樟宜机场正准备回格陵。
他应该趁那个傻子不在格陵,去找他的前任女朋友聊一聊。她看到他,大概率会吓一跳。毕竟他说过两人是大恩成仇的关系,他不信她不怕。
一想到她现在对他是又恨又怕,说不定一看到他就会吓得晕倒,就像上次边明不小心吓到她那样——戚具宁心底涌起一股带着痛的快意。
还是太心软了。
其实他早该借蒋毅的手给贺浚祎那个蠢货设一个圈套,叫他背上一笔三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务,只能痛哭流涕地跪在堂妹面前求她救命;不,他应该逼着边明去机场带她回来——他在俄亥俄买了一座两百多亩的农场,种着玉米和大豆,喊破嗓子也没有人会来救她。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能把他内心最深处的恶意都激发出来。
昨天晚上实在是睡得太香了。饱饱地吃了一顿午饭之后,他又去躺着。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
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枕在脑后,倚在床头看她。看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齐腰长发。
她把梳齿间缠着的几根头发拈走,拿着眉笔开始描眉,又涂了一层口红。
“美娜?”
“嗯?”
“美娜。”
“在呢。”
“美娜。”
“干嘛呀。”
她转过脸来,脸上是他们两个初见时的那种笑容,紧张中又带着一点羞涩。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对不起”,或者“我错了”,结果说的却是“你去哪里”。
“我去接机。”
“我在这里,你接谁的机。”
“你知道的。”
他魇住了,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步履轻快地走了。他大汗淋漓地醒来,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边明又来了。
戚具宁还是边吃边听他汇报。
边明见他吃得好睡得好,脸上也微微地带着笑。
“你笑什么。”
“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好日子很久没有过了。”边明有些感慨。
戚具宁也笑了笑,然后语气阴森地命令他:“带她回来。”
边明敛了笑容。
戚具宁知道边明向来不太愿意做违背他人意愿的任务——他和窦飞两个,本事是大的,原则是死的。他也不强迫他,亲自打电话给老谷,叫他随便找个借口,车坏了也好,走错路了也好,总之不许贺美娜去机场。
挂了电话,戚具宁继续吃饭。
晚上这顿来自他喜欢的另外一家餐厅。他很久没吃过这么合他脾胃的饭菜了。
比她做的饭好吃多了。
没吃两口,他把筷子摔了,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走。”他说,“我们也去机场,给危从安一个惊喜。”
其实贺美娜和戚具宁记忆中很不一样了。但他还是在人头攒动的接机大厅里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背影。
他很喜欢她那头长发,他喜欢把她的头发一圈一圈地卷在手指上面;但是现在她把那头齐腰长发剪短了,露出一节洁白的脖颈。他很喜欢她穿短裙配长靴或者高跟鞋,露出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但是她现在穿着一件轻薄的中长风衣,里面是一条过膝连衣裙。
那又怎么样呢。
是他的美娜啊。
他忘记了边明的突然出现曾经把她吓晕这件事,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两步;她两只手本来背在身后,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突然,她张开双臂,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和越过人群奔来的危从安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野人张家奇咧着个大嘴在一旁充当摄影师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