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士顿时,戚具宁这样嘱咐危从安。
“除了戚具迩,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明白。”
“你不明白。我说的任何人,包括你的未婚妻。”
“好。”
“你发誓。”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美娜。如果我告诉了美娜,”他竖起三根手指,“就叫我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可以吗?”
大概是被他淡漠却狠绝的语气给吓到了,戚具宁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笑笑道:“危从安。你这又是何苦。”
是啊。他这又是何苦。
把一些连他自己都不信的消息带回来,当然也就只能得到同样不信的反应。
“他说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可能影响万象的股价,也影响到他回来参选——”
“他还想着股价?他还想着参选下一届董事会主席?他疯了吗?”戚具迩咆哮起来,“我要他亲自和我说!”
“你,”她指着危从安,一如小时候那个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姐姐,“现在打给他。打视频。”
热气腾腾的羊腩煲端了上来,香气诱人,汤色雪白,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他没接电话。”
“不等了。十分钟后开饭。”
煮饭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所以丛家的规矩是饭做好了就要趁热吃,要尊重煮饭的家人。当然,工作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所以饭菜要预先留出一份来,也要尊重那些没办法及时赶回的家人。清炖羊腩很好吃,软嫩香滑,一点膻味都没有;米饭也很香,颗颗晶莹,粒粒分明。贺美娜胃口很好,吃了很多,还拿汤泡了一大碗米饭,吃得精光。
长辈最喜欢看到晚辈吃得香甜:“好吃吗?”
“好吃。”
“那以后要常来吃饭,好不好?”
“好。”
整顿饭气氛很融洽,但多多少少也有些微妙,毕竟危从安不在。饭后贺美娜教外婆用新手机;外婆一边学,一边剥橘子给她吃;听着听着外婆点起头来;丛静轻声道:“妈,进房间睡去吧。”
“我没睡着。”田招娣迷迷糊糊道,“小安还没回来啊?唉,现在年青人真是太辛苦了。”
贺美娜也轻轻地站了起来:“外婆,丛老师,窦伯伯。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正好,丛静和窦雄打算下去散散步,三个人便一起下楼。电梯里遇到相熟的邻居,丛静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她儿子的女朋友,两人刚订婚,贺美娜也大大方方地一一打了招呼。
“丛教授,摆酒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们这些邻居呀。”
丛静笑着望向贺美娜:“看他们年青人是什么想法,我们执行就好。”
贺美娜只是礼貌地笑,没有说话。目送贺美娜开车离开后,窦雄问丛静:“如果担心的话,我去接他?”
“从安不是那种为了工作放弃家庭聚会的孩子。美娜知道的。”丛静摇了摇头,想把萦绕在心头的,那点不好的预感甩出去,“……算了。还是让孩子自己处理吧。”
公寓的地暖已经开了,热气从地板下面直烘上来,赤脚走在上面很舒服。贺美娜把饭盒放进冰箱,稍微收拾了一下家里,洗漱了一番,换了睡衣,然后打开《trans america》。
大概是因为晚上吃得很多,房间里又很暖和,她只看了一会儿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危从安回来了。
他一进门她就听见了,但仍然闭着眼睛假寐,偷偷地看着他在玄关处换鞋,换完鞋在鞋凳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脱外套,走进客厅。
茶几上放着她的奖杯和奖状;他拿起来看了看,又轻轻放下。
他走过来,俯下身,帮她盖好毯子。
他牵了牵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睁开眼睛,正好望进他疲惫的眼。
“怎么不去床上睡。”
“吃了吗。”
他摇了摇头,仍然眷恋地摩挲着她的发丝和脸颊;贺美娜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今天外婆做了很好吃的清炖羊腩。我热给你吃。”
“不用。我不饿。”
他不让她站起来,两只手抱着她的腰,像个孩子一样地将脸埋在她的胸口。
不带一丝情欲,只是脆弱地,眷恋地,依赖地拥抱着她。
“怎么了?”贺美娜摸着他浓密的头发,“你这样窝着不难受么?起来吧。”
“美娜。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希望你能坐下来听。”
“是觉得太草率了,”她很温柔地说,“所以想要退婚吗。”
危从安震惊了,抬起头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