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许下粉身碎骨的毒誓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会隐瞒。
“是的。具宁病了。”
死无葬身之地也没关系。
她应该知道真相。
贺美娜整个人都懵了,她听见自己在用一种装出来的,很平静的口吻问:“没事的。他一直都很健康,按时做体检,从来不讳疾忌医。而且他身边有边明,有徐医生……”
她越说越不安:“不是我想的那个,对吧?……不会的。他那么年轻!他……遗传到了?……他给你看了他的病历?”
他是个很沉稳的人,没有证据他不会轻易相信。她的声音抖了起来:“你看到了他的病历。”
“他没有给我看,他甚至拒绝承认。我从别的渠道拿到。”
“可以给我看一看吗。”虽然她不是医生,但对这类病还是有一些了解,“可以吗?”
危从安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白色信封,交到贺美娜手上。
“美娜,在你看之前我必须要说——虽然这份病历的来源很可靠。但我没办法相信。我到现在都觉得他在骗我。他在撒谎。他根本没生病。”
贺美娜被他弄糊涂了:“什么?从安,我不明白。”
“我这次看到他,他消瘦了许多。我看到他为了接受治疗在胸口植入了port,我看到他在整个旅程中因为吃药所以反胃,呕吐,浑身出皮疹。但我仍然不相信。我没有办法相信。我直觉他在骗我,还要通过我去骗所有人——”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顿失血色。
“怎么了?”
丛静刚生病的时候危峨也是怎么都不相信。
所有的诊断结果都放在他面前了也不接受。
“医生误判了。怎么可能。我不接受。我绝对不接受!我的妻子是完美的,怎么可能生病!”
他这辈子都在避免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结果还是成为了那样的人。
“不一样。从安,”贺美娜紧紧地抱着危从安,轻声安慰,“不一样的。你先别着急,让我看一看。”
她打开了病历。她看得很快,看着看着,两条眉毛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从安。我先打个电话。”她拨了个电话给自己以前读书期间合作过的肿瘤科医生,“……师姐你好。我是贺美娜。……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原来她不小心拨通了另一个同姓联系人的电话。她定了定神,重新拨出正确的号码:“……师姐你好。我是贺美娜。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想向你咨询一下……我有个朋友……他做ct发现了肺部占位……是的。做了活检……病理结果显示分化很差,预后不良……而且是个转移灶……问题就出在这里。pet-ct没有看到原发灶……是的,完全找不到原发灶。”
她带着那么一点儿希望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误诊?”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沮丧地垂下眼帘:“……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可以用铂类化疗药物来治疗,但是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了……我记得默沙东最新的诊疗手册里是不是说过也可以做一些分子靶点的检测?看有没有靶向药物可用……谢谢师姐。你说,我来记。”
危从安立刻拿了纸笔放在贺美娜面前。她飞快地记下了七八个分子靶点的名称:“好的,谢谢师姐。……是的。他是年青人。他有家族史。……我知道了。……嗯嗯。我们也会积极考虑临床试验。……谢谢师姐。以后可能还有需要师姐帮忙的地方。……是我这边有电话打进来。不管它。……好的。师姐再见。”
她挂了电话,把笔记交给危从安:“拍照发给边明。对了,我马上给nci的郁教授发封邮件咨询一下。”
她起身去书房拿电脑;想了想,她空着手折回来,拉着危从安的手,安慰他道:“一个人在面对重大的负面消息时,下意识的反应都是否定。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们现在还有机会可以帮助他——”
“美娜。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他看着她,“我也知道,不管真假,我都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他这句话让贺美娜完全地怔住了。
她刚想对未婚夫说几句安慰的话,手机又振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似乎有些奇怪于来电者怎么会打给她。
“……为什么戚具迩会给我打电话?”
她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危从安。
这个电话……她要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