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翎瑜不想吵着唐煦遥,成心不声不响的,刚阖上眼,就听得远处传来歌声,是女子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屋里烛火阴暗,不免有些阴森,江翎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风声,他胆子大,就侧耳听着,忽然感觉唐煦遥搂着自己的手臂动了动,夜里的歌声没吓着江翎瑜,唐煦遥手臂一动可吓着他了,身子猛地一颤,心脏在腔子里乱撞起来。
“怎么了?”
自唐煦遥与江翎瑜同寝,睡觉就很浅了,一有风吹草动就醒,此时察觉江翎瑜的异状,想着他心脏不好,是容易受惊,强打精神给他揉一揉心口:“我吓到你了吗?”
江翎瑜偎在唐煦遥臂弯里,如此平复了一阵,感觉缓和多了,才问:“你可听见有人唱歌了?”
“听见过几次,”唐煦遥还是有点困,眼睛发红,抬手揉了揉,打着哈欠回想那件事,“你平时喝的药许是都会放些镇痛的药材,故而你夜里睡得很沉,很少会醒,那时我放心不下你,一盯就到后半夜,也是这种幽幽的声调,我让唐礼去问过本地人,他们说唱歌的是个疯子,因为多年前女儿被袁正和刘倪玷污,跑出来一次又被抓回去,她救不了女儿,就疯了,并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真是个可怜人。”
江翎瑜轻声叹气:“今日就算了,待明日,差人去给她送些银两,这样的人想必过得很苦。”
“嗯,”唐煦遥把江翎瑜搂在怀里,捧着他软嫩的脸颊吻了几遍,柔声问,“睡了那么久,身子如何,骨头还疼不疼了?”
“好多了,”江翎瑜觉得一觉睡醒很有些精神了,往唐煦遥臂弯里挤,抱着他的腰撒娇,“我好想你。”
“我也想宝贝霖儿,一直等着你醒呢,我倒是有件事想征询你的想法,”唐煦遥揉揉江翎瑜的脑袋,指头在他厚软的黑发里穿梭,帮他梳开打了结的地方,“明日咱们要不要在大堂设宴,也算犒劳廖无春他们,要是回京师再聚可就难了,皇帝也不免猜忌,你可有精力么?要是还不成,咱们就再歇息一天。”
“无妨,一些熟人我还是能招待的,”江翎瑜阖上美目,枕着唐煦遥的肩,雪白的指头抵在他颈下轻戳,“不愧是郡王教出来的儿子,十分懂这些官场上的往来,不错,真是深得我心。”
唐煦遥勾唇,抱孩子似的抱着美人:“你夸我了?”
江翎瑜点头:“嗯。”
“真好,小美人夸我了。”唐煦遥笑眼眯着,蹭美人的脸颊,近些天胡子冒出来些,没来得及整理,青短的胡茬把他摩挲得发痒,笑着直往后躲。
“好痒,你怎么这么坏,”江翎瑜搂着他的脖颈,笑得身上都没力气了,“等我好了一定收拾你。”
转日一早,唐礼和江玉拿了些雪花银,五军都督府的人护送,找了个当地人带路,把银两送到昨夜唱歌的女子家里。
那女子容貌干净,穿得也整齐,家里墙壁残破,陈设简单,但两个人进去却发现四处拾掇得整整齐齐,并不像寻常的疯子傻子一样邋遢,如此,江玉不禁感叹,要是家中不生出这样的变故,她该是个多么幸福的人。
“你们,你们是谁?”
那女子有些害怕,直往后躲:“不要杀我.......”
唐礼解开钱袋,把雪花银露出来,搁在灶台上,又慢慢退回去:“我们不是要杀你,我们家主子来保定府巡案,抓获刘倪跟袁正,就要启程回京师了,听说你家中的变故是因他们所生,心怀怜悯,特让我们带些银两看望你。”
“那两个狗官被抓了?”
那女子听闻此事,好像一下子就不疯了,双膝一软跪在唐礼和江玉跟前,执意询问他们两家主子的名讳:“请问,是哪两位青天大老爷?”
“你拿着银子就是了,”江玉说,“无须询问。”
“他们是我的恩人,”女子叩头,“求求您,告诉我吧。”
“好了好了,”唐礼忙上去扶她,“一位是刑部尚书江大人,另一位是镇国大将军,姓唐,唤唐将军。”
女子认真地听着,好像要把这两位大员的名号记在心里,不忘烧些水,沏了细碎的茶叶招待一下唐礼和江玉。
茶涩,又难喝,两位管家跟着主子一块锦衣玉食,自然喝不下去,可怜悯她的悲苦,也就硬往下咽。
她说,她夜里唱的歌是从前哄女儿睡觉的歌谣,此处所有人都说她疯了,不与她来往走动,她说自己没疯。
江翎瑜跟唐煦遥在夜里听到的歌声,是她到空荡荡的街上边走边唱从前哄女儿入睡的歌谣,是因为想女儿,也是听说集市那片地段不干净,黑天了容易见鬼。
所以她唱着歌谣,来来回回地走那条路,想在漆黑空荡的地方,再见到她的女儿。
“小姑娘一定恨我没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