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翎瑜形容懒散,问话颇有些漫不经心:“他说什么?”
“他就是让我来看看,出大事没有,我来看过,见二位爵爷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廖无春话锋一转,抬手指了指外头,“那些身穿法袍的道士,我记着都是四时观的大红人,怎么住在您这了?”
温高功留宿江府前夕,江翎瑜还好着呢,故而什么都记得,一五一十地告知廖无春,他点点头,思忖片刻,像是心里揣着话,正在斟酌,还是决意说出来:“二位爵爷,我想着透出些皇帝正在准备着的几件事,要是听了去,二位能否谨不外传?”
“但说无妨,”江翎瑜一下来了兴致,精神看着都好些了,轻扯唇角,“你我共事已久,还不知道我的嘴严不严实?”
“成,我不常大摇大摆地出紫禁城,借此良机,是要跟二位爵爷商量些不能在台面上说的东西。”
廖无春实话实说:“这段日子,朝廷里头都变了天了。”
江翎瑜跟唐煦遥闻言面面相觑,倒说前些日子察觉皇帝要办大事,却不成想都变天了,皇帝敢有如此大的举措,想必是在试着撼动周竹深的党羽。
两个人心下正寻思,廖无春紧接着开口:“该升官的削职,该死的倒是发了财,这回提拔的全是周竹深的亲信。”
唐煦遥皱眉:“啊?”
唐煦遥心说老皇帝又在鼓捣什么,倍感大琰完了的时候,江翎瑜可看出端倪来了:“怎么着,天欲其亡,必使其狂?只有让那群|奸佞狂妄自大,漏洞百出,才好挨个治罪?”
“哟,还是您深谙权谋之术,手段老辣至极,”廖无春是很有些诧异的,愕然片刻,反应过来,发自内心地恭维江翎瑜,“皇帝如此深的心思,竟让您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江翎瑜心怀疑虑,“要是提前觉察,做得天衣无缝,岂不是身居高位下不来了?”
“怎么会,您真是多虑了,”廖无春乐出声了,“有道是烂泥扶不上墙,本性难移,奸臣能克己守礼,猪怎么不能往天上飞?”
“那我的官儿,”江翎瑜话锋一转,抱着手臂,秀眉一横,“有没有被削?”
“没动,”廖无春如实告知,“将军也是,不过关乎朝廷命脉正派的大员都被禁足了,是皇帝有意伪造诸位在朝中失势的假象。”
唐煦遥问他:“除了我们,还有旁人禁足?”
“是的,”廖无春事先记了名单,只挑着重要的说,“内阁有群辅华安,六部之中,有吏部尚书杜聿,礼部左侍郎陆谏,兵部右侍郎严佑之,刑部尚书江翎瑜,刑部左右侍郎祝寒山,奉一书,五军都督府中,由于四军都在各个疆域驻扎,暂且不论,在京的后军都督府佥都督兼主帅唐煦遥,副将骆青山,其余督察院,大理寺,翰林院皆有数人被停职禁足,复职日期不详。”
江翎瑜气得笑了:“我看皇帝是要把刑部跟后军都督府连锅端了。”
“没办法,”廖无春说,“要是皇帝不如此处置,实在没有挽回周竹深和旻亲王的诚意,如今他二人势力很大,皇帝带领文武百官,也没法抗衡的。”
“哼,”话说到此,廖无春忽然笑了,很无可奈何,“不说两位爵爷憋屈,我也没好过到哪去,周竹深一得势,商星桥也跟着喝汤了,这职权日益扩大,我看着他都快低着头走了,日子甚是不好过。”
“无妨,这个你且放心,我既然与你结党,自然要处置你的乱子,”江翎瑜做出愿意交换条件的姿态,“你权势如此之大,怎么会败给商星桥这个小喽啰?”
“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帝疑心重,怕我独揽大权,”廖无春说,“这人屁都不算,但症结所在,就是商星桥是皇帝找来压制我的,我自然是除不掉他,医者不能自医嘛。”
廖无春话都说一半,这是话没说开,要是尽数吐露,他觉得,或许当初的江翎瑜是不会帮着料理商星桥的,此人的存在十分敏感,只要不犯事,根本没法撼动根本,江翎瑜要是个没脑子的,上去跟皇帝明着弹劾商星桥,那皇帝就会知道廖无春跟江家结党,到时候谁也活不成,所有心血毁于一旦。
所以江翎瑜这事是非常难做的,既要不惊动皇帝,让皇帝自愿除掉商星桥,又要与廖无春永结同盟,坐分江山社稷,闷声干大事,不亚于踩着木梯子登天。
江翎瑜是何人,重臣之子,将门之嗣,有勇有谋,他从接下廖无春的好处就什么都知道,不过登天而已,脚下有梯子,怎么登不得?
故而江翎瑜并未露出廖无春猜测出来的难堪的表情,不怒反笑:“知道啊,与你结党当日,我就想清楚了,要是我不能做,会直接让你另求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