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无春平时跟着皇帝出入奉天殿和养心殿什么的,从来不戴冠,只绾头发,一半束在头顶,另一半披散着,束起来的发髻上头插着一支银发钗,是皇帝赏的,今日这发钗让他故意别的松散,一走就一晃似的,不过离得远,皇帝看不清,也是心思不在这面,根本就没注意,皇帝不说,皇亲妃子更是闭口不语,廖无春这大琰第一得宠美人宦臣,就算身形再不妥,也没人敢管,只得垂下眼帘,装看不见。
走到江翎瑜的座位边上,微微弯腰,正要摸那碗筷,头发上别着的银钗突然下落,“叮当”一声掉进江翎瑜的汤碗里,那十分光洁漂亮的银钗急速变黑,不知是不是烛火闪烁,明暗不均,这钗子都像是变得枯槁了一样,此情此景真的吓坏了廖无春,他踉跄后退,惊呼一声:“皇上,王长子夫人的羹碗里怎么有毒啊!”
第193章
“怎么回事, ”崇明帝本就紧张,此时闻言拍案而起,“廖无春, 你此言当真?”
廖无春向来先束发后别钗, 钗掉了, 头发是不会散的,此时他惶恐万分, 端着那羹碗上前,跪在皇帝脚下:“您看啊,圣上, 这是您赏臣的发钗,必然是银子打的,不能掺假。”
崇明帝看着半截漆黑的发钗,开不得口,脚下踉跄, 失神地摔坐回龙椅上。
说实话,崇明帝的心倒不是他们揣测得一般黑,让江翎瑜前来, 是有一些从未告诉他人的私心杂念, 也是想看看他是否好好伺候唐煦遥, 做个称职的妻子, 毕竟大琰以父, 夫为尊,成婚的女子,未嫁的女儿,不过是家中男子的附属品罢了,带来宫宴上训诫一下, 或是适当地难为他,由宫中嫔妃教诲,让他别那么傲,不管江翎瑜有如何整饬贪官污吏的手段,他毕竟是要做妻子的,他的功绩光辉一下子就在皇帝眼里黯淡了。
崇明帝心思不正,但却没有想过害死江翎瑜。
事已至此,崇明帝没想到,自己刚开始把江翎瑜看作唐煦遥的附属品,徐太医辞官的事就像一个巴掌抽到他脸上,把他打醒了,宫宴,紫禁城之内,谋杀,崇明帝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就是江翎瑜文华殿遇刺案。
讲经说法,传道授业,必须是有名望的大员,江翎瑜当初戴上那顶莲花冠,正是皇帝授意,江翎瑜是自己钦选出来的,彼时看重的就是他的能耐,城府,如今又将他看作玩物,他从未改变,这不就是皇帝变心,狗眼看人低了?
所以,崇明帝又不得不接受,江翎瑜首先是大琰的权臣,其次才是要做唐煦遥的妻子,大琰还要依仗江家。
果真,真正有本事的人,皇帝也是绝不敢得罪的。
这也就是为何皇帝质问廖无春此话可当真时,嗓音微微发颤的缘由。
崇明帝只顾着想这些事,因果纠缠,越想越自责,不知如何是好,都忘了廖无春还在底下候着,廖无春久久听不见回话,有些急了,催促着:“皇上?”
“嗯,”崇明帝猛地回过神,佯装镇定,回话说,“查,你去安排就是。”
“皇上。”
这次廖无春一点面子也不想给崇明帝,直言道:“臣一直未在此地,但臣的部下元鸣陪伴在皇上身边伺候,眼尖不说,脑袋也灵光,想必有何异状,元鸣能替臣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廖无春是替江翎瑜不平,先前他给江府传去那样的信,就是因为他偷听到了皇帝与旻亲王的对话,旻亲王说与其靠着江翎瑜治国理政,还要提防他谋权,坐拥半壁江山,多么心累,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到时候治理社稷之事,由旻亲王分担,将大权交予外人之手,还不如交给血亲。
皇帝竟模棱两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廖无春心里恨得慌,他不是没想过,皇帝这是在下一盘棋,此举是为了先稳住旻亲王,再实施大计,可他满心愤怒,为着江翎瑜是他好不容易扶起来的,都封了伯爵,这可是他将西厂也攥进手掌心的唯一指望了,另外,骆青山也是江翎瑜和唐煦遥的人,廖无春于情于理,哪怕只为了保着骆青山安然无虞,也该下手阻拦事态恶化。
“好,”事到如今,宫中大宴,几十双眼睛盯着,皇帝也只能答应,“传元鸣。”
元鸣上来,给皇帝跪下:“圣上。”
皇帝问:“自菜品从鸿胪寺端上来,你就在这?”
“是,”元鸣点头,“回圣上的话,臣不曾离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