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开始蔓延,四下无声。
见他单手撑着额头,大拇指轻缓揉动太阳穴,江望榆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想起他刚才的话,乖乖合上嘴,不说话。
雅间内沉静无声,隔壁屋子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闲坐休息的长榻靠墙临窗,两边的窗户都没关,那阵奇怪的声响越来越近,仿佛就直接从墙另一侧的角落传过来。
年轻女子娇弱的声音低而细,带着一点哭腔,模糊地传来夫君两个字,随之响起年轻男子的粗喘,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什么情况?
江望榆茫然地眨眨眼睛,下意识转头看向墙壁。
身侧猛地多了一个人影,紧接着覆上宽厚微热的手掌,手心贴近耳朵,替她遮挡那些奇怪的声音。
“别听。”
他的嘴唇张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他坐在她的对面,姿势使然,长袖垂落,从肩膀顺落在胸前,浅浅的熏香从他的身上飘过来,独特清淡。
靠得近,她一抬眼就看见他漂亮的脸庞,轮廓清晰硬朗,眉眼雅致如画,眼帘半垂,遮住深邃如黑夜的眼眸。
面容白皙,薄唇紧抿,唇色淡红,恍如枝头春色。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在那一抹春色。
按上去的一瞬间,唇瓣一松,指腹触碰到一片柔软,甚至有种往回弹的感觉。
“你……”
贺枢无意识开口,嘴唇翕动,擦过她的指尖。
江望榆眨眨眼睛,猛地意识自己做了什么,迅速收手,紧紧攥住衣袖口,右手食指仿佛被烈火灼伤,烫得不行。
她还记得隔壁有人,不敢说得太大声。
“对不起!刚才我……我……”
卡了半晌的我字,她没能成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鬼迷心窍。
他俯身,低头靠近,嘴唇微微张开,还未吐出一字半句,脸色倏地一变,随即继续用力捂住她的耳朵。
江望榆不敢再乱动,双手抓住衣袖,暂时听不清别的声音,视线又被困在这方寸之间,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脸上。
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他的目光一瞬间幽深,又像被刺了一下,飞快转头别开视线。
他紧闭双眼,眼尾似乎晕开一抹红,紧紧咬着牙关,脸颊的位置甚至微微凸起。
未知的情况下最难熬,她不敢随便乱动,干脆学他的样子,低头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数时刻。
大约数了一刻钟,捂在耳朵的手松开,四周安静,随即响起他低哑的声音:“好了,没事了。”
江望榆慢慢睁开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隔壁陷入沉默,没有最开始那些奇怪的声音,犹豫着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你……”对上她单纯疑惑的目光,贺枢卡了一下,怀着隐秘的别样心思,加了两个字,“暂时不用懂。”
她偷偷瞄看他的神情,发现他眼尾的红晕似乎深了一点,想起自己失礼的冒犯,不敢追问,低头揪住衣袖,也不说话了。
贺枢起身打开窗,北风迎面,夹杂冬日寒冷,吹散脸上的热意。
下次绝对不能再来这家酒楼,一定要找间隔音好的屋子,不能再被迫听年轻小夫妻的墙角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呼吸,又摸摸心口,心跳也逐渐平稳,坐回她的对面。
“关于令兄和孟大夫的事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到最初的话题,江望榆认真思考,语气同样认真:“不怎么办,等到合适的时机,哥哥会告诉我的。”
贺枢点头,看了一圈屋子,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说:“难得休沐,我陪你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她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今天又不用忙过年的事情,点头答了声好。
离开酒楼,两人沿着街边闲逛。
已是腊月,年味越来越浓,两边的铺子都开着,伙计站在门口,卖力吆喝,招揽生意。
江望榆正在走神,身侧突然被撞了一下,险些没站稳,幸好一直走在身边的他扶了她一把。
孩童玩闹的笑声走远,前面有人笑骂那些孩子别乱跑,小心撞到人了。
她从远处收回视线,一转头就对上一双深邃的目光,比刚才还要近,近到她不知该看哪里,最后竟落在他唇上一点唇色。
摸起来的时候确实有点软,想再……
随着这样诡异的念头冒出来的还有先前听到的那点奇怪声音,混在脑子里,一瞬空白。
江望榆心头一跳,眼睛眨得飞快,右手食指仿佛烫的不行,溢散的热气不受控制地上涌,在脸上炸开。
“我……”她猛地往后一退,转过身,捂住半边脸,“我要回家了。”
“好。”贺枢神色自然,“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