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诗院长留着一头短发,身上是简单的棉麻料长袖,套了一件修身的小西装在外边,无名指上有一枚银戒。
因为周屿淮提前打过的原因,她一眼就认出了两位。
裴溪是第一次到福利院,小地方的福利院其实更糟糕,有的孩子如果没有福利院接手,便会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医疗水平达不到,对于孩子来讲病情会延误。
“现在修了环城路,来去方便,我们这儿旅游发展渐渐走上坡路,会有很多游客逛到福利院来参观,给这些孩子也提供了更多机会。”
程院长的原话总是透着些心酸感。
在电视上或者是网络上看到的福利院,和实地参观感觉是不一样。
笑容是真的笑容,但悲悯感也是真的会产生,且更为浓烈。
程院长对周屿淮说:“我的母亲生前说,那一年她留在这里,同为下乡的知青也劝告过,其中包括刘教授和赵教授,如果不是一场地震,她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她的贡献不仅限于这所福利院,她总是说,福利院不是她撑起来的,是慈善机构,是所有的社会人士,还有两位教授。”
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周屿淮把小匣子交给程院长:“这是老师让我带过来的。”
程院长看一眼,笑了笑,然后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像是对里边物品的意料之内:“是这一枚奖章,当年地震时,抗原赈灾政府颁发的,刘教授的奖章和母亲的拿反了,两个人也就互换作为留念。”
到了二楼,在一处门前停下。
程院长扣上盒子,将门打开,周屿淮和裴溪在后面相继进屋。
这间屋子,是舒绣奶奶生前住过的,墙上挂着老人的照片,满头银发笑容浅淡,定神的目光里坚韧不拔,和这生平的故事尤为搭配。
而在那照片下,摆放着一只白釉瓷瓶,没有干花装饰,就静静地立在那边,那是刘老太太送的新婚礼。
周屿淮把椅子让给裴溪坐,自己坐到了小凳上。
程院长试了试茶壶水温,拿出干净的纸杯:“母亲的留下的奖章在抽屉里,这次你回去,也将东西带给刘教授。”
“另外,最近下雨,山路走不了,要去祭拜得等上几天。”
程院长将水放小桌上。
“嗯好。”周屿淮既然来,便已经腾出了时间。
小桌上有放着新婚合照,能看得出来,舒绣奶奶的丈夫也是个温和的人。
程院长看裴溪在观察那张照片,于是笑着回答:“那是婚礼当天拍的,福利院的孩子都在上边。”
“七十二岁的婚礼,很特别。”
裴溪抿着笑将照片放回去。
“如果是放在早几年,十里八乡都会说闲话的,现在也不例外,不过没有以前多了。”
周屿淮看了一眼,说:“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言碎语。”
这种情况太正常不过了。
程院长坐了下来:“母亲七十二岁前有过几任对象,没结过婚,还记得小时候周围人都说母亲太挑,文化女性要求高。”
程院长的声音娓娓道来:“我也问过母亲,她回答说,如果一段恋爱都撑不下去,结婚那更不是好选择,每个群体团队,都会有一个在别人眼里显得特殊的人,特殊是会被议论的,怎么看自己,才是重要的,大家习惯美化或是诋毁自己没有走过的路,这是常态,恋爱的最初是要你自己觉得在感情中舒服才对。”
要自己觉得舒服,这是舒绣奶奶的感觉。
裴溪听到这里,侧头看了一眼周屿淮,就在她眼神慢慢投递过去时,周屿淮也转头了,视线就这样轻触到一起。
没有人躲闪,没有人移开。
各怀心事,揣测对方。
在几秒后,周屿淮慢条斯理移开,问道:“感情也是需要磨合,磨合的过程不见得会有多简单,那这种舒适感便会在过程中减少。”
“那就看看最初的动心,是不是大于后来磨合的过程。”程院长脸上还是温和舒心的笑容。
大于磨合的过程......
周屿淮这句话好像是帮她问的,因为当初是她提出的不合适。
到底是哪里不合适,这么多年。
周屿淮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七十二岁的婚礼,是一次为自己的选择,很大胆,很勇敢。
“那怎样判断才觉得大于了最初的动心?”裴溪双手捧着杯子,她手心凉得彻底。
“你都这么问了,怎么还会大于最初的心动呢?”程院长说话没有为师者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和普通朋友聊天一样,说话让人觉得得体、舒服。
在她身上能看到舒绣奶奶的感觉。
裴溪下意识地捏紧了纸杯,滚烫的热水瞬间刺满了她每个细胞。
心脏就砰砰地直跳。
她的余光瞥见了,周屿淮在看她。
眼神是柔和的、缓慢的,像是刚萌芽的温和。
她只想将所有的动作做得悄无声息,隐藏住那些不敢展现的怀念,也逐渐开始奢望周屿淮移开眼神。
这时,门响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