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棣棠拼命摇头:“不是!你是仙女一样无所不能的!”她拼命挤出笑容,“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好消息!上周我的画卖掉啦!就是那幅《蛇夫座》,卖了六位数哦!我是不是特别棒?!因为我是仙女的女儿,所以才能这么棒!”
季灵芝勉力睁大眼睛,“那我女儿真是,太棒了啊。”
“对啊,所以只要我努力一点,把其它十二个星座都画出来,我们就发财啦!到时候我给你办世界巡展!”沈棣棠挥舞着拳头,“门口就贴着,严翔、垃圾与种族歧视者禁止入内!沈勇也禁止入内!”
季灵芝终于露出点笑容,脸上浮现一点血色:“我的宝贝长大啦,都要养妈妈了。可我怎么记得,你最讨厌系列画啦?”
“不讨厌,我养你。”她坚定地说。
季灵芝摸摸她的脸蛋,“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义愤填膺地说画系列画就是投机倒把、迎合市场,艺术家就不该被框架和观者的喜恶框住,所以你最讨厌这种,因为一副画火了,就硬要画许多同风格系列的行为。”
沈棣棠固执地重复:“不讨厌。”
在这方面上,她的想法执拗且固执,但她可以妥协。
只要季灵芝和那个男人离婚,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宝贝啊,妈妈不会靠你来养。”季灵芝看透了她的想法,低声说,“你是比我更加有天分的艺术家,因为你足够纯粹。如果......如果你爸爸没有破产,那么你可以永远纯粹下去。妈妈没能力守护你的纯粹,但妈妈.....不能做那个拖累你的人。”
“怎么会是拖累呢?!”
更何况,你怎么能将我的成就,归功于那个男人。
“先听我说完吧。”她疲惫极了,却带着某种偏执,“如果没有你爸爸,那么你的油画启蒙老师不会是央美早已不再收徒的国宝级老师,不会在十几岁就看遍各国的美术展,更不会拿到ual预科的offer。”
沈棣棠别过头去,以沉默抗争。
“没有我现在的丈夫,我没办法继续画画,你也画不了多久的。”她说,“艺术本身就是阶级。”
“不是。”她生硬地反驳,“我会证明给你看,不是。”
季灵芝轻轻笑了,脸舒展开来,可摸到满地碎片,攥进手里,脸又和碎布一样扭曲起来。
如果你真的那么相信自己的理论,为什么现在表情那么痛苦?
那些话,是在说服谁呢?
沈棣棠不敢再犟,拉着她的手。
“妈妈错了吗?”季灵芝声音低得像在问自己。
“你说。”她热切又偏执地抬头望着她,飘忽地问,“你说,妈妈错了吗?”
她眼神近乎迷茫,仿佛否定答案对她来说就像推倒一座山,捅破一方天,掀翻某种摇摇欲坠的信仰。
从她那样的眼神里,沈棣棠读懂,她不会离婚。
所以——
“没错。”
“你说得对,艺术本身,就是阶级。”
第46章 我好像
宝贝系列画作被毁后,场子留出很大一片空档,季灵芝连夜重新布展,沈棣棠也一直陪在她身边。
策展人田老师是和季灵芝同年的短发女人,她丈夫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常干些资源换新鲜身体的事,臭名昭著。沈棣棠连带着挺讨厌这个默许的女人,但看在季灵芝的面子上,还是喊她田老师。
田老师浑身奢牌,聊天的时候带着那种不多不少的优越感,一边干活一边拉着她问这问那。
“你这女儿真看不出来是搞艺术的,居然是这么.......飒爽一姑娘。”田老师站在梯子上调整灯光,低头和季灵芝闲聊。
“我家宝贝脾气性格比我好,是个挺有个性有脾气的孩子。”
季灵芝聊天的时候状态会好些,白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无理由地发愣。
沈棣棠放心不下,所以才没离开,陪着她们熬夜。她帮忙将巨幅油画搬起来,递给季灵芝。
田老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她:“你知道白天找你要微信那个人是谁吗?”
沈棣棠回忆片刻,才想起下午她忙着帮季灵芝收拾场地的时候,有个卷发年轻男人找她要微信,她忙得不行,脚步没停,理都没理。
“我管他是谁。”
季灵芝摸摸她头,问:“有人找你要微信?怎么没跟妈妈说。”
田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那可是杭州某家设计公司的主理人,也是国内某个旅游平台老总的独生子。他挺执着,你没理,他又来问我有没有你微信,真不认识一下?”
“别劝她啦。”季灵芝半开玩笑地替她挡下来,“有我这个当妈的做反面教材,她现在认定了,有钱的都是坏东西。”
沈棣棠没说话,转头看看季灵芝。
她脸有些浮肿,扑了许多粉底也难以盖住眼周的粉红。
田老师还在劝,季灵芝神色憔悴地替她挡,没强迫她。
如果是平时,季灵芝会温声细语地劝她接触一下,可她此时却罕见地维护她任性的想法。
这一刻,沈棣棠意识到,季灵芝并不笃信自己的人生选择,她只是被迫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