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翔!”
季灵芝说话从来轻声细语,刚刚那声暴呵吼得男人一抖,连沈棣棠都愣住。
小孩抽抽噎噎的哭声断断续续,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严翔回过神来,眉毛一竖,“季灵芝!你还来劲了是吧!”
季灵芝直视他:“沈棣棠是我女儿,你不能这么说。”
“你少在这跟我瞪眼睛!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二手吗?”男人尖酸刻薄地说,“吃我的喝我的,你怎么敢的?”
沈棣棠等着季灵芝继续反击,可她却沉默了。
她的无言大大鼓舞了严翔,他插着腰道:“也就是我,肯接盘你这样的女人!你就非得让所有人知道,我老婆是别人用过的?”
“你......”
“你闭嘴!!”
沈棣棠一脚踹开门。
她名义上的继父整了整衣服,好让自己显得得体点,——显然,沈棣棠被他划在外人范畴,需要人模狗样地应对。
他不耐烦地扁嘴:“没教养的......”
“能说出用过这种话,你很有教养吗?!”沈棣棠不顾季灵芝拉她,一甩手站在男人面前,“那么介意这种事,你在那方面没自信吧?”
男人的脸立马肿成猪肝色:“不检点的小野种!你他妈的在这说什么呢?!”
季灵芝急得去捂她的嘴,被她躲开。
“我你爹的在说大实话!要不然你急什么?”
“棣棠!”
季灵芝一把拉住她,不让她再说,抱住总算忍不住哭起来的小男孩,转向男人:“回家说。”
回。
家。
说。
三个字,足够让沈棣棠溃不成军。
就像是她站在季灵芝这边,季灵芝却背叛她,兀自站在她的对立面。徒留她像个认不清现状的跳梁小丑,在原地蹦跶。
那之后,季灵芝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站在她这边,人也离她很远。离开前,严翔先去车上等,季灵芝才退回来,叹口气,语气和缓地哄:
“宝贝,我们之前说过,不要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推。”
沈棣棠猛地抬起头:“坏的方向?那好的方向是什么?跟他回家吗?!”
“你不要发脾气,你冷静下来想想......”
“我很冷静!!他根本就不尊重你!”沈棣棠几乎带上哭腔,“他可以侮辱你,我为什么不能骂他?!”
季灵芝低头看看时间,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要是冷静,就不会说这么幼稚的话。他要是真那么差,又怎么会支持我开画廊、办画展?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搞艺术不是什么喝露水活着的行当,背后需要很多支持。人不能图一时口舌之快......”
“那图什么?!图他有几个破钱,能维持你的画廊吗?!”她怒不可遏,“那我也可以!是不是我能赚钱给你开画廊,你就能......”
“沈棣棠!”季灵芝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收声,瞪大眼睛盯着她。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不会只争吵架的输赢。”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早晚会明白,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啊?”
有啊。
对我来说,我妈妈是完美的。
沈棣棠看着季灵芝泛红的眼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季灵芝在被严翔当面羞辱的时候没哭,此刻却绷不住了似的。
“我们之间吵架,那是夫妻间的事......”
男人不耐烦地走进来催促,没说话,只是啧了一声,季灵芝便没继续说下去,指腹擦擦眼角,跟着他走了。
所以我是外人啊。
宝贝系列画都被摘下来,横七竖八地摆在她旁边,画框里是她从小到大、表情乱七八糟的小脸。
成年人沈棣棠站在她的童年里,微微仰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割裂、格格不入。
她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跑出去。
仙草画廊在一片艺术街区里,她误打误撞跑到深处,四周是七拐八歪的小巷,她泪眼模糊,怎么也跑不出去。
街区内在展出某个不知名的艺术展,背景是沙哑的女声,在这个秋日里,反复吟唱着关于冬天的故事。
dontcrysnowmannotinfrontofme
(不要哭泣雪人别在我面前掉眼泪)
......
dontcrysnowmandontleavemethisway
(不要哭泣雪人不要以这种方式离开我)
......
这该死的!街区!怎么就走不出去呢!!
这什么破歌!嫌上海的秋天不够冷吗???
沈棣棠来来回回绕了几圈,怎么也逃不开讨人厌的音乐,走不出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