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女声兀自哼唱着。
......
yeahyouaremyhomemyhomeforallseasons
(纵使季节更替你永远是我温暖的港湾)
socomeonletsgo
(所以来吧让我们一起出发)
letsgobelowzeroandhidefromthesun
(让我们去往冰天雪地的世界躲避那骄阳)
illloveyouforeverwherewellhavesomefun
(我会永远爱你我们将会享受欢乐)
yesletshitthenorthpoleandlivehappily
(让我们一起前往北极过着幸福的生活)
......
上海冰凉的日光照在身上,一点都不暖,她浑身颤抖,连呼吸都不顺畅。
宝贝系列里,有一幅画叫《后怕》,是她五六岁时在街上走丢,被季灵芝找到的场景。
她每次看到那幅画,都能想起那时的感受。不安全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她无措地转圈,不论背朝哪里都觉得不安。
纽带连结消失带来的无措感铺天盖地席卷,她只能用嚎啕大哭对抗这种无声的痛苦,一如脐带断裂时那样。
真可笑啊,哪怕是放季灵芝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此刻这么强烈的感受。
不安。
这该死的歌,什么时候停啊!!
这该死的阳光......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冰凉阳光,上海该死的秋天!!!
该死的傻逼男人!!该死的画展!!
该死的钱!!!该死的艺术!!!
该死的颜料!!该死的构图!!该死的画!!
该死的!
/
沈棣棠独自在画室里颓废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季灵芝递来台阶:
【宝宝,今天甜品有芋泥肉松麻糍,不来吃吗?】
沈棣棠腾地爬起来。
那边很快又发一句:【画已经挂回去咯,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看。】
于是第四天早上,她没出息地赶到仙草画廊,在门口用一块芋泥肉松麻糍把自己哄好,屁颠屁颠地进去找季灵芝。
她在展区里四处寻找,都没找到她。
路过宝贝系列展区时,她余光一瞟,立马僵在原地。
展区空无一物,地上是散落的画作碎片,而最靠近她脚边的那片,——是《后怕》里她嚎啕大哭的脸。
画布已经抽丝,她幼年时的哭脸越发扭曲,看上去面目可怖。
沈棣棠在展厅背后的仓库里,找到瘫坐在地上的季灵芝。
画框被砸得稀巴烂,遍地散落残破的画布,线头乱麻似的缠在一起,颜料斑驳驳落,满地狼藉。
季灵芝木然地回过头,勉强地撑着个笑容:“吓到了吧?宝贝。”
“是他干的对不对?!”沈棣棠一片一片地拾起破碎的画布,“王八蛋!!混蛋!!!傻逼!!!!”
她一边捡,一边用自己能想到的脏话骂他,
比起自己童年回忆被毁的愤怒,她反倒更心疼季灵芝,——那是她的心血。
一个人会下作到什么程度,才会去破坏别人心血练就的作品??
“他算是什么东西!!”她把书包往地上一甩,转身就往外走,却被季灵芝一把拉住。
“干什么去?”季灵芝听起来疲惫极了,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冰冷颤抖,“你总是这么冲动,叫我怎么放心呢?”
沈棣棠怀里抱着碎片,颜料块随着她的动作掉到地上,小雨一般淅淅沥沥地脆响。季灵芝的声音飘忽单薄,几乎听不清。
她很突然地从泼天的愤怒中静下来,懂事地搬凳子,端来热水,在季灵芝身边安静地坐下。
某种无形的恐惧与压力攫住她,让她不得不收起任性的脾气,逼着自己闭嘴。
闭嘴。
冷静。
学着支撑她,或者装作能支撑她。
不知过了多久,季灵芝才找回声音,指尖反复摩挲杯壁,像试图从中汲取些热量。
“我就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会做这么绝。”
季灵芝眼底潮湿,泪水却没有流下来,每个字都被她含糊地咬在嘴里,——那是妈妈们特有的、咽下呜咽时说话的样子。
所以,沈棣棠要很努力深呼吸,才能不让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此刻,她是个成年人,要支撑起另一个成年人,不能做这么没出息的事。
“对不起啊,宝贝。妈妈......妈妈是个没用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