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江是个很少生气的人,一年可能只气两三次。自从来到这个学校后,他见识到了很多从没见过的东西,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
难道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这么样子,只是自己从前不知道?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在安静空旷的教室回响,一百多号学生就这么静静看着,场面实在有些滑稽。不知道谁先憋不住笑了出来,像火星子燎着了整锅油,学生们哄堂大笑起来。
祝江在咳嗽中艰难吐字:“下、咳咳咳、下课!”
下课后,苍耳又去蔬菜大棚看了眼自己的番茄种子,已经种下去两天了,还没有任何动静。不过蔬菜大棚里很暖和,难怪小黑喜欢躲在自己大棚里晒太阳。
明天是周末,开学已经两周了,发生了好多事情,认识了好多人,她突然很想坐下来给外婆一件一件慢慢讲,不知道外婆想自己了没有。
于是,苍耳蹬上自行车,飞快骑回了家,一路上都满心欢喜,想象一会儿外婆看到自己时惊喜的表情。
然而离家门还有十几米时,她远远看见家门口围满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样子,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捏紧了自行车把手。
一个村民老头看到她,远远便道:“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出事了!”
第23章 打山货
苍耳心里一惊,加速蹬到家门口,把自行车往墙边一扔,冲进大门。
“让一下,让开!”
她提着一口气,用力扒开看热闹的人群,钻进客厅,迅速扫视一圈——
家具板凳砸得乱七八糟,舅母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舅舅黄进被三四个男人架住、却还面红耳赤、骂骂咧咧地想往屋里冲。但外婆气定神闲地坐在唯一一张还完好的小马扎上,好像沉船事故中,坐救生艇离开的幸运乘客。
苍耳松了口气。
这也叫出事?大惊小怪,哪年不来个好几回。
外婆看到苍耳回来,惊喜一笑,对她招招手:“小耳朵,回来了。”
苍耳目不斜视地顺利躲避着舅舅、舅母隔空互扔的东西,走到外婆身边,祖孙俩离开战场,身后仍哭骂声不断。
“平时一口一个好儿子,现在嫌丢人,就变成我儿子了?你要是看不上我们母子两个,我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再也不碍你的眼!”
“你滚啊!有本事滚了就别回来!把个儿子养成这样子,不知道天天在干什么!还非要老子花那么多钱,把他送到那狗屁学校去,学了个屁!”
“是我非要送的?不是你自己说上职高丢人吗?现在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花钱怪老婆,儿子养不好也怪老婆,你他妈就是没种!”
黄进被激得火冒三丈,费了死劲挣脱周围的人,喊着“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往舅妈那里冲去,被几个大汉拼命拦住。
舅妈在几个女邻居的劝慰中,哭喊声一迭高过一迭:“他要杀我呀!这日子没法过了!”
……
二楼,外婆用挖耳勺掏了掏耳朵,一脸淡定。
苍耳透过窗子看见黄进被几个大汉架走。她知道,黄进虽然嘴上嚷嚷得狠,但不会真的动手打老婆,这一点比镇上很多男人要好。在心里想过这句话后,苍耳都被自己逗笑了,原来“不打人”都已经能算一个优点了。
“这次又吵什么?搞得这么严重。黄耀祖怎么了?”
“还不是学校里的事情,说耀祖买进重点高中之后,成绩一直都跟不上,高二分到了末班,现在学不下去了,老师今天把他们叫到学校,说建议给耀祖退学。”
“啊?已经到退学的地步了?”苍耳惊讶,毕竟就连自己高中那种烂成绩都没被劝退。
“他们还不肯,硬要耀祖继续读,要我说,这是脑子不好,捡芝麻丢西瓜,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逼出个好歹来,唉……”外婆虽然对这两口子吵嘴打架习以为常,但心里还是牵挂着孙子。
“别太担心了,高中压力都大,熬过去就行,他们的事你操心也没用。”苍耳躺倒在床上撒赖。
外婆叹了口气,点点头,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着问:“学校食堂难吃吧?是不是饿瘦了。”
学校食堂其实很好吃,苍耳却故意耍赖:“就是,难吃得要命,一进去就没胃口。你得给我弄点好吃的。”
“外面的能有家里的好吃?”外婆面露得色,“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