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张可怕的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萧昶被她安置在竹屋内的榻上,靠近窗边,一转头就看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她将今日采摘的药材晾晒起来,又把已经干掉的药材拿到石臼里碾碎,开始炼蜜丸,她淘了米洗了菜,脸上带着几许愁绪。 她干了许多活儿,居然还拖出一捆新鲜砍下的竹子,砍掉竹叶,只留下枝干,打磨抛光后,就开始做竹家具。 都是粗活,她白皙纤细的手,似乎天生就应该是养尊处优的,不是干这种活儿的。 她小时候就进了陆家,因为生的美貌,早就进了群花阁,虽是家伎没有单独的丫鬟,却也有人服侍,跟了萧昶后,日子就掉进蜜罐里,每日除了在床上伺候他,光是保养那张脸保养手,再下下棋听听曲,一天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 哪怕是为了计划,带着她出京城,即便不能摆皇帝出行仪驾,也没让人短了对她的伺候。 他总说她是个小废物,事实也是这样,她脑袋有点笨,没有后宫那些女人机灵,就连女红整治膳食这些锦上添花的贵女小技能,她做的也不是很好,为他炖汤时,时常把手指烫伤,就连处置宫务,查账簿,都是他教她的。 她生的美丽却娇弱,是温室的芍药花,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打,一旦无人庇佑,不是被人抢走金屋藏娇,就是失了素日美貌,变得憔悴,最后与普通民妇无异。 美貌本就稀缺,若是做粗活疲惫,再被婆婆磋磨,被琐事烦扰,过不成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的舒心日子,花期过了,就会迅速凋零衰败。 他从未想过,她能自己在外面,过四年,如此清贫的生活,她熬了下来,还很自得其乐。 她动作很熟练,将那些竹子劈开,烘烤,很快一把摇椅就在手下成型。 又看了一眼屋内简单的床榻桌案,全都是竹子做的,虽然简陋,搭上素色的麻帐,居然出奇的好看,屋内这些家具,都是她自己做的,带着青竹自有的清香。 麻帐上垂下一个络子,系着一个藤编的老虎头,已经有些旧了,还有几个缝的不太漂亮的粽子包挂件,应该是新制的。 桌案上的瓶子里,插着外面随处可见的野花,花瓶都不算瓷器,都只是个陶罐,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在他看不到的这四年,也许她过得清贫,却依旧在好好地生活着,而且比在宫里时更开心,更放松。 她恢复记忆后,他兴致勃勃要封她做皇后,她却完全淡然,根本不放在心里,素日她喜欢的那些贵重首饰,一眼也不看,她最爱的珍珠,喜欢的都不舍得做成首饰,全都放在一个匣子里,隔几日就要拿出来数一数,摸一摸,在那段时间,看都不看一眼。 她仿佛失去活的动力,恹恹的,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吃饭都只是浅浅的几口,那时她只是活着,穿着锦衣华服,依旧美的倾城绝世,内里却在腐朽衰败。 可现在,她在好好地活。 温室的芍药,移栽到野外,不仅没有枯萎,反而绽放的更加绚丽夺目,并非是容貌变得更美,那狰狞伤疤犹在脸上,倘若胆子小一些的,都会不忍看,若是那等心底不良善的纨绔,大约还会啐上一口晦气。 时人都是如此,踩低捧高,天性罢了。 她体内由着及其蓬勃的生命力,跟以前在宫中不同,那时她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也是惶恐不安的菟丝子。 现在她安定,从容,之前对自己的不满,对未来的惶惶不安,都沉淀下来。 她在岁月中,变得更好。 萧昶却开始惶恐不安。 如果是以前,他定然会霸道的让她不要再干这些粗活,让太守送几个调教好的丫鬟过来伺候她,她是娘娘,是他萧昶的女人,怎能沦落到跟那些低微平民百姓一样。 但现在他只是看着,并非不心疼,她的手再如何白皙,只是之前那一握,就能察觉到,她手心的茧子。 他千娇万宠,觉得离开自己,离开男人供养就活不下去的妻子,不需要谁为她遮风挡雨,自己撑起了一片天。 如果他阻止,她一定会不高兴。 而且比起从前那个娇娇怯怯,依附于他,甚至连一点想法都不敢表露的崔湄,如今这个自己养活自己的崔湄,更加坚强,却也更让他心动。 原来他更喜欢自立自强的女子吗?并非如此,上辈子他后宫中也有所谓自立自强的女人,郑如环甚至敢囚禁皇帝筹谋帝位,想要扶持与其他人的私生子,混淆皇家血脉,虽然恶毒,若不是敌人,他却也佩服,无毒不丈夫,这种事换成女人去做,他一样颇为欣赏,并不会因为是女人,因为不贤惠,居然敢挑衅男子皇权,就被他诅咒。 如果不是她虐杀了,跟她完全没仇怨,只是被他牵连的崔湄和孩子,他甚至完全不会如此恨她,也不会把她做成人彘惩罚她,大约只是不会再让她进宫让她有机会兴风作浪,只是对他萧昶不利,他不会小心眼到这辈子也报复,不放过。 郑如环从一介妾妃往上爬,最后甚至掌握整个后宫,以他的名义欺骗了半个朝堂,焉能不称为一声大女主呢。 但他不爱郑如环。 他看着那窈窕的身影,目光中满是痴迷,不是所谓的性格,而是因为人,因为是她,不论她是个柔弱的菟丝子,还是生命力旺盛的随处可见的络石,他都爱。 那条粗布帕子还在自己袖口中,因为常年在她身上染上了一些她身上的香气。 那方帕子被他盖在自己脸上,用力深深喘息,只是这样,下腹就有一点点的鼓涨起来。 “吃饭了,你,你做什么呢?”他闭着眼,弓着身子,似乎十分痛苦。 “又疼了?你摔了手臂,却肚子疼,难道有内伤?” 萧昶望着她笑,一点也没有差点被抓包的羞赧:“确实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有些着凉,所以我才动弹不了,只能在这麻烦你,湄湄,你会,嫌弃我吗?” “……”都死活赖在这里了,还说什么嫌弃麻烦的,不觉得话说的太迟了? 她做好了饭,端到桌子上,却罕见的露出一点犹豫。 “你饿了吗?这种粗糙的饭菜,你能吃吗?”崔湄没觉得自己的饭拿不出手,但是招待萧昶的话,确实很寒酸,而且她权衡利弊,还是想跟他好好说,最好能友好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前几日那孩子在的时候,最后一点白米消耗殆尽,她还没来得及买,而且就算来得及她也是舍不得银子的。 陆子期倒是把她的米缸都填满了,但她看得生气 ,不愿白白受用他的好处,那些精米,她送了一部分给那些衙役,另外一部分则给了桃花村的孤寡老人和家里有新生小孩儿的。 穷人家孩子命贱,哪怕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