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周,苏玉回到学校。 对于谢琢的家事,她心中自然有好奇,不过人家不跟她说,她什么都不好问。只是看谢琢的状态还可以,他在教室的话就做题,偶尔下去打打球,和平常无异。 苏玉猜测,他爷爷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可能真的是……精神上的问题。 最近班级的氛围很沉静,静到有些压抑。 不久,她注意到徐一尘的位置又空了,每天去后面倒几次水,谢琢大多数时间在低头做题。 他看不到她。 几天后又是不上晚自习的周五,苏玉照常去跑步,到了那个北湖附近的便利店停下。W?a?n?g?址?F?a?B?u?Y?e????????????n?2????2?5????????? 她习惯性地在这儿买瓶水。 又一次在这里,苏玉见到了消失好几天的徐一尘。 苏玉脸上带点笑,正要打招呼的时候,她倏然看到了徐一尘手臂上戴的黑色孝布。 苏玉心头一悸,突然觉得,她这个时候现身是很不合适的。 徐一尘或许不想看见熟人。 而对她来说,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种场面呢?她想不到。 苏玉嘴巴笨,不懂得安慰人,尤其是这种根本安慰不好的事情。 她为难到喉咙口都有些哽咽,苏玉慌里慌张地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在徐一尘看过来之前,她背过身去假意挑选商品,然而、对方还是注意到了她。 “苏玉?” 徐一尘走过来,说:“好巧啊,上次就在这儿看见你。” 苏玉心下觉得,避开不谈也不合适,她尽量委婉地提及,说:“你这几天没去学校,是因为家里的事吗?” 徐一尘倒是并不避讳,他低眸看了看手臂上那块布,说:“妈妈走了。” “……” 苏玉默了默:“节哀顺变。” 他强撑着笑了一下:“生了很久的病,对她来说一定是解脱。” 苏玉眼眶一热,慢慢地,她低头说对。 徐一尘说他家就住这附近,问苏玉要不要去坐坐,苏玉当他客气,没应下,但也陪他走了一段路。 他说他妈妈过年开始就不行了,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当时徐家人已经不打算手术了,但是谢琢又多帮了他一次,帮他凑齐了那一次动手术的钱。这几年,谢琢接济了他很多回,他跟家里要钱,他们都知道,谢琢的爸爸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徐妈妈在病床上支撑很久。 “可是我们家人都说,升米恩,斗米仇,不要人家非亲非故的接济。 “所以后来,他就卖了很多自己的东西,他的钱跟他的父母无关,不要我还的。” 说到这儿,苏玉想起某一天晚上,谢琢对着电话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 她恍然,那时他一定在跟徐一尘打电话,说去医院陪他,却被她误以为是暧昧不清。 以至于苏玉彼时还在心里跟自己作斗争。 最后,徐一尘轻轻一耸肩,说:“虽然她很想撑到我高考结束,可是命数就是这样子不讲道理,算了。” 他讲这番遗憾而又脆弱无比的话时,天色沉下来,星月升起。 难得见这片光污染之下的天空中,还有一点星星的影子。 徐一尘仰着头看天上,而后,他听见苏玉缓声地说道: “你那天说,我们肉眼看到的星星,可能已经死了几千年了。换句话说,逝去几千年的星星也会发出光,一直照着我们,走很远的路,是不是?” 在女孩子温浅的声线里,他忍不住地红了红眼睛。 少顷,徐一尘一咬唇角,自如地切换了话题:“对了,他昨天跟我说到你了。” “……” 苏玉在他这句话里,接连地惊了两下。 第一惊,是徐一尘居然已经可以省略掉谢琢的名字,直接用一个“他”来替代,让第三个人如此自然地进入到他们的话题里。 这种说法太朦胧了。 好像……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 她打心底里希望,一定不要是这样。 第二惊,谢琢会说到她什么? 苏玉面露紧张:“什么啊?” 徐一尘:“你救了他爷爷的事。” “救?”苏玉尴尬地红了脸,“算不上啦,我没有那么英勇。” 她回忆了一番,跟他说真话:“我当时只觉得他很无助,不是生理上的痛苦,可能是心理吧。我不太确定,不过那种情况下,不管谁遇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她这么说,徐一尘也挺吃惊的,他问苏玉:“陈迹舟没跟你说过吗?” 苏玉讷讷地摇头:“说什么。” “谢琢的爷爷是越战老兵。” 苏玉站在星空底下,在回徐家的方向上,她慢慢地止了步伐,像在听遥远到一个世纪之外的故事。 “如果我说,这个老爷爷打赢了很多场仗,你是不是会觉得这事很光荣,很值得钦佩?” 他说着,面带点苦涩的笑,看向苏玉:“可是我要是说,这个老头他杀过人,他杀过很多很多人—— “听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吧?” 战争与人道主义的话题,总是那么密不可分。苏玉觉得他讲的有理,一时震惊,说不上话。 徐一尘接着说下去:“老爷子有战争后遗症,你知道这种病吗?一听到那种放炮仗之类的声音就会精神崩溃,甚至不需要炮仗,生活里一点点小动静都会让他草木皆兵。 “几十年了,他每时每刻都在准备回到站场。” 苏玉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这种鲜见的病症。 这句话对她的冲击之大,让她怔愣在原地,脚被钉在丛林间,在那个桂子飘香,岁月静好的深秋。 苏玉:“所以……他不过年,是因为家里不能听到这些声音。” “对,”徐一尘说,“他不过年,因为家里不能放鞭炮。大家都在放鞭炮,对他爷爷而言是很残忍的事。老人家得找地方躲起来,捂住自己的耳朵——” 前面就是徐一尘家了。 这儿生态很好,在公园的腹地中心,是老居民区,烟火气重。 正好聊到这儿,他指着不远处带院子的居民楼一楼说:“真不进去坐坐吗?” 反正明天是周末,苏玉想,放松放松也行。 她不好意思地问他家里有没有人。 徐一尘说:“舅舅他们都离开了,昨天刚走。” 苏玉跟了过去。 徐一尘养了一只猫,是他妈妈在世的时候捡来的小狸花,身姿矫健,养不胖,古灵精怪的,在苏玉身旁上蹿下跳。 苏玉一边撸猫,一边跟他聊了很久。 她说起自己的旧事。 苏玉很少回忆以前,她小时候并不快乐,既然不快乐,就不必总是反刍了,人不该活得自怨自艾的。 可是那天在徐一尘面前,苏玉一股脑地说了很久。起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