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想问为什么,但陈澜很快就主动给了她理由:“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还能回来几次?人生地不熟,谁照顾你?让人欺负了你找谁?以后工作,谁给人找人脉?就留在省城挺好的。” 苏玉完全没有想过这些,她被妈妈一顿机关枪似的提问问得哑口无言。 “妈前两天去庙里帮你看了一下——” 陈澜说到这儿,瞥她一眼,又打住说,“算了先考吧,考完再说。你各科都抓紧。” 说到不提陈迹舟,陈澜算是忍住了,但最后还是拐弯抹角地提了句:“条件比不上别人家,成绩就得比得上,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 见苏玉眼神机警,又要视她为仇敌似的,陈澜稍微反思了一下,语气柔一点下来:“不是为了给你压力,但你也别太松懈。你爸这辈子就这样了,别跟他似的。 ” “……” 陈澜说完就起身走了,没有给她回嘴的机会。 - 苏玉是开学前一天去的福利院。 她拿了一些小礼物,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在福利院无人的大厅坐着等谢琢。 她带了几件自己的手工编织物,准备送给小朋友,都是很可爱的小动物,还有一些文具,零食,以及几本书。 苏玉今天早起的时候发现有点牙疼。 是后槽牙最里面的那部分,苏玉起初怀疑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但吃坏东西这个位置会疼吗? 于是上网搜了搜,他们说可能要长牙,这叫智齿。 紧接着,网页给她推送拔智齿的医院广告,费用稍微超出她的想象。 江萌没说错,苏玉的确是个讳疾忌医的人。 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想立刻找到医生求救,可一旦不疼了,她就觉得…… 还是省点钱吧,现在拔牙可贵了。 况且,她还没真的疼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谢琢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苏玉还在揉着她的腮帮子,试图缓解牙疼,都没听见动静,直到他将买的水果搁在桌上,浅浅的落地声让苏玉回神。 她仰头看他。 谢琢背光而站,回视一眼。 今天的穿着没有那么深沉了,一件浅浅的灰白色外套,但从凛冽的寒风里来,目色冷得好像由霜雪淬过的,一块清而淡的琥珀。 “没有人吗?” 他环顾一圈,最后看向苏玉,问出声。 谢琢放下礼物的手收回去时,被苏玉瞥了一眼。 很白净的一只手,修长的指关节仍然漂亮精致,曲指时,骨节的筋脉是细细的青色。 苏玉说:“他们在上课,你坐一下吧。” 他在她对面坐下。 院长提前给他们倒好了水。 谢琢没喝水,他斜靠着桌子,有点无聊的样子,发了会儿呆,瞧着角落电视机里的军事新闻。 苏玉手里在翻沈从文的《边城》。 谢琢又偏眸看她,隔空点了一下书封,随口找话题聊:“讲了什么。” 他知道这个是高考必读书目,高一没分科的时候语文卷子考过里面的题,要写简答,他都是乱编的。 苏玉看着他,从头细说。 薄薄的一本书,被她讲得很生动。 “……翠翠喜欢傩送,傩送也喜欢翠翠,但是他们却没有在一起,最后是开放式结局,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感情虽然很朦胧,也很美好。要是把爱来爱去放在嘴边,也没有那么干净的意境了,你觉得呢。” 少女的声音是很柔软的,听到后面他都有点儿走神了,注意力从书里的剧情挪开,心不在焉地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会儿还给他出题。 谢琢的嘴角微弯一点。 他没有深思,应了一声:“嗯。” 苏玉又问他:“你是不是不爱看这种书?” “也不是,没什么时间。”他手握住杯子,指尖在温暖的杯壁上点了点,淡道,“不过听你讲也挺有意思的,省得我自己去看了。” 苏玉点点头,低下头视线停留在结局的那一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她不打算再跟他聊书里的内容,静了一静,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在美国的哪个城市啊?” 其实苏玉早就偷偷地搜过了,但她装作不知道。 谢琢说:“波士顿。” 没有搜错,她接着问:“读几年?” “不确定。” 谢琢仍然看向那电视新闻的方向,思索几秒说:“如果有发展的机会,可能会留在那里。” “……” 苏玉愕然。 “留在那里的意思是、一直留在美国工作吗?” 他音色淡淡:“嗯。” 谢琢有个舅舅留美快十年了,有意想要谢琢也跟着他去那边。 如果说江萌的人生太紧绷,陈迹舟的人生又太散漫。 谢琢就介于两者之间。 他不会放纵自由,但计划也是有弹性的。 有自己的追求,尚没到一条路走到黑的地步。 随机应变是个好词。谢琢的理智占上风,他觉得规划的周期太长,变数就会更多,要真到了那个节点,才能好好做权衡。 至于更久远一点的计划,比如结婚成家、在哪里定居之类的,都不在他目前的考虑范围之内。 苏玉过了好久,才轻轻地“哦”一声。 谢琢看她一眼。网?阯?发?b?u?Y?e?ī????ù?w?e?n?????????????????m “挺好的。”她说。 他可能等得无聊,或者在想心事,关于未来的种种。谢琢姿态松弛地靠着椅背,稍稍歪着脑袋看电视,看得也不过心。 苏玉咽下喉咙里的阻塞感,轻问:“那我们是不是……” 不会再见了? 她话没讲完,福利院院长出来了,友好地笑:“一中的学生是吧?” 谢琢随即起身,把他和苏玉带的礼物一同拎起来:“是。” 苏玉快速跟上。 看望小朋友是很愉快的一件事,几段交流互动过去,苏玉想到,刚才路过他们的一间音乐教室,里面有几件乐器。她问院长:“能不能借一下你们教室里的吉他。” 院长答应了,把挂在墙上的吉他取出来,递给苏玉。 “你会弹吉他?”谢琢好奇地问她。 苏玉低头调音,回答他:“是哥哥教我的,只会很简单的几个和弦,都没有好好爬格子。” 她摆弄好乐器,走进活动教室,又回头看了一眼。 苏玉喊他一声:“谢琢。” 她念他名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如水,简单两个字让人听出清波微漾的动人。 谢琢走过去。 苏玉请求道:“可以帮我录一下视频吗?” 他说可以。 按任务要求,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但是苏玉很贪心地,希望他帮忙记录下这一段,她这一段辛酸又温暖的旅程。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