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但到底还是尊重他的隐私,没有过多地去窥探。
谁都有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她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你……愿意和我说?”
温胜寒没有回答,伸手与她十指紧扣,只道:“我和你再说一个故事吧。”
还是艺术家和负心汉的故事。
艺术家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丈夫在婚姻中的游移,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这是一段通过反抗父母得来的婚姻,她没有回头路,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选错了人。
直到儿子戳破了美满婚姻的假象,告诉她丈夫出轨了她的好朋友。
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儿子身上,责怪他乱说话,还要将他赶出门。可另一边,面对丈夫时,她浑身解数,企图挽回丈夫的心,可当她发现无论怎么做,丈夫的注意力都不再放在她身上时,她崩溃了,两人开始频繁地争吵,丈夫也对她越发冷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变得神经质,生活中很细微的变化都会引起她强烈的情绪波动,然后作用在儿子身上。可当时并没有人觉得她是生病了,只觉得她对自己的孩子,有些过于苛责了。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门,说要给女孩认亲。
看着那张和自己儿子有几分相似的脸,艺术家彻底崩溃了,她差点当场就掐死了自己的儿子。
温胜寒就是在这种场景下第一次见到钟禾的。
她怯生生地躲在那个妖艳的年轻女人身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母亲拼命地掐着他的脖子。
他满脸憋得通红,窒息催生了幻觉,他觉得那对母女是来勾魂的无常。
所以,一开始,他对钟禾是抱着恨意的,恨她的出现,激化了母亲的病态,也恨她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钟禾的母亲大概率是想利用她捞上一笔钱,但没想到温父根本不认账,于是离开温宅后,转头就把她一个人丢下,走了。
六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被独自留在陌生的环境,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胜寒的祖母心善,将温母送去别的地方养病后,就把钟禾留在了温宅。
不冷不热地养着。
温胜寒是觉得恶心的,他恶心她的存在。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却对她视而不见。
无视她叫他哥哥,无视她讨好的举动,无视她整个人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每次温胜寒看完温母,带着一身伤回到家的时候,会主动关心他的,也只有小小的钟禾。
祖母常年在国外居住,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后,就回到了国外。温父偶尔回来,对他也动则打骂。
诺大的温宅,除了陈伯,就只剩下他和钟禾。
钟禾是个敏感的小孩,每次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即使一次次地被冷眼相待,还是会主动地去靠近他。
少年时期的温胜寒,
失去父母的关怀,他唯一感受到的、微薄的亲情,是钟禾给予的。
同样的,被抛弃的钟禾,温胜寒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共同生活了三年,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虽然比不上寻常兄妹那般亲密无间,也比从前好上许多。
一切在温胜寒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
温母纵火自杀,同年钟禾的生母再次找上门,把钟禾带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两年后,温胜寒抛下国内的一切,出国读大学,直到温父去世,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
于此同时,他收到了钟禾的死讯。
顾蜻游的心脏猛地收缩,她抓紧了温胜寒的手,又些不确定地重复:“死讯?”
温胜寒垂着眼帘,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是自杀的……警察通过她的遗物找到了我。”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本相册。”
顾蜻游一怔。
温胜寒抬手盖住眼睛:“她妈妈是个夜场招待,身边的人鱼龙混杂。把小禾接走后不久,她就生了重病。小禾急着救她,被她身边的狐朋狗友蒙骗,沾上了毒。品……那时候,她才十六岁。”
“那些畜生,把她当做货物一样送给一个毒贩,被关了六个月,逃一次抓一次,警察和我说,她身上全是各种伤……”
顾蜻游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阵窒息,她只想伸手抱他:“温胜寒……”
“她求救过,向我。五百多条短信,全部都是,哥哥救救我。”他用力闭了闭眼,回忆起那些字句,连呼吸都带着痛意:“可是,那个手机号,我早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