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端着热茶与点心,还没来得及送进书房,就让梁百拦下,「先别进去。」
他的话内侍自然是听的,可眼瞧托盘上茶壶冒出的热烟逐渐被冷风吞没,他难免着急,「陛下交代,每回姚大人进宫,都要给大人上一壶他最喜爱的碧螺春,眼瞧这茶再放下去都要冷了,您看……」
梁百扫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再问这些蠢话,晚点就给我滚到别处当差,省得惹怒陛下,还要我来收拾。」
没等内侍再开口,一声哀号就从屋内传出,遏住了他所有犹豫。
房内,景明帝高坐主位,手指压在太阳穴上,无奈地看着突然拉着江簫笙进宫的姚盛,又是蹬腿又是原地兜圈,忿忿不平地喊冤:「陛下,你可要替我申冤,这傢伙居然说我盗用军粮,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行了,知道你冤枉,快小点声。」景明帝叹了口气。他虽无法全然信任承王,但姚家对于将士的用心,他从不担心。
今年本就是荒年,景明帝大略算了算,也能猜出铁狼军军粮不过堪用,又怎会挪用至长封贩售牟利?
「江爱卿,你来说,这浑小子又在闹什么。」景明帝耐不住姚盛翻来覆去地喊冤,乾脆点了江簫笙,让他简单交代,快些封住他的嘴。
「陛下也知道,泽水城世代务农,资源贫瘠,商业不丰。臣听说姚大人经商有一套,想趁机会讨教一二,改善泽水百姓的生活。」
顺带解释自己与姚盛凑一块的理由,江簫笙大略说了在庆典上的所见所闻,最后才提起两人一齐编造的说法。
「姚大人与我说,近日有一糕点摊生意极好,想必滋味绝妙,便要带着我去排队。」江簫笙蹙起眉头,面上渐染慍色,「不曾想,我俩抵达摊位时,离庆典结束还早,那商人已经整理好东西,拉着拖车要走了。」
这话半真半假假,景明帝回头想查,也挖不出漏洞,只会翻到更多证据佐证他们的话。
眼下,景明帝倦怠地靠在椅背,一直到提起糕点摊提早收摊,才懒懒掀起眼皮,哑声问:「哪糕饼摊怎么回事?」
江簫笙不豫道:「许是收得急,那老闆撒腿跑了,没注意到他们拖车缝大,掉了东西。」
他从兜里翻出姚盛早先交给他的米,垂首给景明帝献上,「陛下圣明,还请为臣主持公道。」
景明帝指尖捻起米粒,听江簫笙解释完这米的来歷,已对此事有了计较,神色顿时冷下,对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很是不喜,「爱卿莫急,此事朕定会给边陲将士一个公道。」
「陛下,别忘了我!」姚盛抱拳行礼,面上怒火喷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况这是陛下交代给我的任务,我怎敢藉机胡来,偷运军粮贩售?」
说着,他竟委屈起来,装模作样地说:「陛下也知道,我阿兄现在跟我住一块,要是让他误会,我就完蛋了。」
长封人谁不知道,姚家小公子脾性顽皮,被家中长辈从小管教到大。尤其姚瓚为人古板,要姚盛走上歪路,恐怕他会头一个抄起武器,狠狠收拾弟弟一顿。
姚盛伴读东宫期间,也闹过不少事,好几次连景明帝都被他缠上求情,不得不亲自下场,将他从姚方源的拳头下捞出来。
景明帝年纪大了,真受不了姚盛软硬兼施,百屈不馁的求救方式,忙连连摆手,「行了,你浑小子回家等着,朕保证,肯定不让你兄长找你麻烦。」
姚盛登时笑顏如花,喜孜孜地说:「陛下一言不只九鼎,是千鼎万鼎,有了陛下保证,我终于能安心回家。」
说完,他不忘咬牙切齿瞪了江簫笙一眼,彷彿对他在庆典中找麻烦的事记了仇,百般嫌弃。
景明帝见状,又念了姚盛几句,让他千万别胡来,江簫笙还在养病,禁不起折腾,才唤了梁百进来。
指着姚盛,他老人家笑骂道:「可给朕看好了,务必把这小子带出去,别再让他回来烦朕。」
像是为了安姚盛的心,景明帝又念了几个人名,交代梁百下朝后将人留下。
江簫笙一脸敦厚老实,心头已经对那几个名字翻来覆去的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