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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事一朝归(四)(2 / 2)

姚盛臭美地拍了拍并无灰尘的袖子,挑眉道:「要符玨对我腻了,没兴趣了,不想抢我了该怎么办?当然得玩点情趣。」

「情趣?」江簫笙好气又好笑,「原来平寧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跟信心没关係。」姚盛上前,弯腰捧住江簫笙的脸,手指在他的脸庞上来回摩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了几天,猎人不来抓我,我只能自己来接近陷阱。」

「你倒是坦然。」江簫笙被他说得心口一热,一股邪念翻涌,被他长年压抑的控制欲逐渐冒了尖,在经过漫长的寒冬后,有了返春跡象。

「人生苦短,我就喜欢当个风花雪月的大俗人。」不同前两次的一身黑,姚盛换了一身靛青色的衣袍,眼珠子直勾勾落在桌面的首饰,「对我这么冷淡,倒是喜欢这种玩意?」

他驀然想起初见这人,少年一身腥红,如尘泥里挣扎而出的花,是这虚假世道中最灿烂的顏色,糜烂至极,也艷丽至极。头一回惊心动魄,不过一眼,就烙进他的脑海,至今仍清晰无比。

「你若喜欢,我府里还有块红宝石,很衬你。」语落,江簫笙的视线下落,定在江簫笙敞开衣襟露出的锁骨,道:「掛点东西是挺好看的,但晃起来会更好看。」

江簫笙:「你倒是想得美。我不过是想这发簪作工寻常,价值不大,守将却仔细收藏,指不定是个定情物,兴许可以从这发簪下手,查查他的交际往来,弄明白那么多粮仓遭殃的原因。」

「听你的。」姚盛从善如流,将发簪收起,眼神又往江簫笙胸口而去,「定情信物呀……确实重要。」

「你别整那些东西。我对那些掛身上会叮叮噹噹响,夜里被火一照会发光,曝光我位置,影响我出征的昂贵玩意没兴趣。」江簫笙张口,偏头咬了咬他的手指,惩罚似的咬破了皮,出了血,尝到铁腥味才含糊地说:「来找我做什么?」

「太傅又传来消息。」姚盛抽出手指,眼神深沉地压了压他的唇瓣,道:「事情恐怕比我们想像得复杂。」

「四皇子重用那些人实在太过蹊蹺,太傅又派人走了趟他们的老家,一问之下,才发现他们的经歷几乎全让人抹平了,顶多查到从前是商人,而后刻苦读书,最终人定胜天,被学院举荐到国子监当学生。」

姚盛沉浮于名利场,见过太多一生籍籍无名的文人,当中不乏天赋异稟,刻苦读书之辈。

并非他狭隘看人,可突然冒出一批弃商从文之人,都是万中取一的天才,恰好在同一时间进了书院,超越寒窗数载的人,被选入国子监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他不得不怀疑。

「商人?」江簫笙与他想法一致,「太傅可有查到,他们从前经商,是做些什么?」

「线索全断了。」姚盛坐到江簫笙身边,端起他的酒杯就喝,「说来也怪,既然都花大力气掩饰身分了,怎么也不弄乾净点,一併把商人的经歷也去了,省得落人口舌。」

「时间不够?」江簫笙沉吟:「偷粮案事发突然,四皇子临时要提拔他们,也许只来得及清里最紧要的部分。」

「这就是另一件更加古怪的事。」姚盛瞇起眼,细细品着烈酒烧喉的后劲,「我的人在花街庆典前后,都会守在关口,确认摊商情况。昨日我让他们去协助太傅查案,才发现我的手下早见过他们,那群人与你抵达长封是同一日。」

「早就到长封?」江簫笙一愣:「难道四皇子早有意提拔他们?」

「极有可能。」姚盛蹬掉靴子,盘腿上了罗汉床,沉声道:「倘若四皇子本有打算拉拔他们,他原先心腹的去向,可得再查过。」

四皇子苦心培养多年的心腹,若非事发出乎预料,措手不及,姚盛不信他会说丢就丢。

假如一切他已有预期,肯定事先打点好了心腹的下落,另有大用。

「如今瞧来,四皇子多有古怪。」江簫笙低眸,鲜见地露出疲态,纤长睫毛在眼下投落黑影,「可要是四皇子偷了军粮,依如今边境对粮食的管制,那怕是分批一点点送走,无论是你姚家,又或是张家,都不可能叫他偷渡成功。」

没有办法运出去,事后取出兜售,肯定会被景明帝追究责任,四皇子手下更是无兵可养,委实没必要冒风险干这件事。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始终将目标放在三皇子身上的原因。

「无妨。如今四皇子也好,三皇子也罢,都该急着动手了。」姚盛探出身子,指腹轻柔落在江簫笙眼角,缓缓推揉,「先前风口浪尖,他们不敢动作,可而今姚家将接手张家商道部分权限,偷运粮食只会难上加难,他们必要加速动作。」

「姚家?」江簫笙按住他的手:「不是你?」

姚盛摇头,笑道:「陛下交代,我年轻气盛,恐压不住场子,让阿兄代替我走一趟。」

追根究柢,景明帝终究不放心姚盛离开长封。

江簫笙沉默半晌,道:「你可有想过……离开长封。」

「离开?」姚盛收回手,方才他喝了好几杯酒,正是后劲上头,情思翻涌之时,一举一动别有风情。

「你也好,阿兄与爹都一样,以为我会在意何时能离开这里,对我百般愧疚。」

肌肤浮起薄汗,他一把推开横在两人之间的小几,犹如潜伏的野兽,缓慢且攻击性十足地爬向江簫笙,「可我不在乎。」

江簫笙瞇起眼,看着姚盛一点点接近自己,分明是投怀送抱,却带给他一股强烈地颤慄感,只能无助地任由採擷。

跪坐跟前,姚盛的手掌沿着江簫笙的小腿上滑,轻描淡写地越过胯骨,再慢悠悠地在腰部转了几圈。

江簫笙浑身酥麻,就剩嘴还是硬的,微微喘息道:「从未出过长封也不在意?」

姚盛笑了笑,弹琴似的,指尖在他腰窝跳跃着,「有没有出长封对我来说不重要。」

上辈子,他上过天,入过海,去过太多的地方,吃喝玩乐都享受过,在当下每个瞬间都是无比深刻,永生难忘。

可世界对他开了大玩笑,毫无预警穿越后,他再回想曾经,属于另一时空的回忆,最多的竟不是曾经见过的壮丽风光,而是一群亲友窝在房子里,你打我闹的场景。

他确实想离开长封,却不是必要的,他根本放不下他所眷恋的人。

姚盛猛地展开手臂,一把将软了手脚的江簫笙裹进怀抱,头颅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嗅闻着,「我的天地近在眼前,我只想守着它。」

这世界太大,他害怕一旦走远了,就会再一次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做不来爹与阿兄那样,为了大周浴血奋战,撑起半壁江山。也成不了太子殿下,心系大周,就算不争那个位置,也呕心沥血替这苍生盘算,奋不顾身。」

姚盛轻轻地说:「我就想守着我在乎的人,替在边关家人顾好姚府。他日若是他们倦了,想从战场退下来,也有一个足够坚固的地方遮风避雨。」

「符玨,我对这世界没有半分好感,不在意身在何方,只在乎身旁有谁。」

这一方水土于姚家人而言有意义,那他便安然于此,为了此方而战,这便是他所渴求的天地。

心一颤,江簫笙驀然反手拥住姚盛。这一刻,他俩彷彿彼此纠缠的藤蔓,向阳而生,相互搀扶着生长,试图捧住这世间的稀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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