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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风吹酒醒(一)(1 / 2)

一夜飞雪,又将长封带回长冬之中。化不尽的雪,冻入骨血的寒意,被逼退的暖意不过一晚就兵败如山倒,彻底没了痕跡。

姚盛在朝后被景明帝召见,临到书房前,却不得而入,被梁百拦在廊道。

一贯含笑的面容没了情绪,馀下的就是分外强烈的漠然。

他冷眼看着内侍来来去去,不是手捧热水,就是苦到薰人的药液,皆是垂首不语快步而行。

仅仅一晚,风雨欲来的强烈不安席捲了整个皇宫,所有人都歛眉肃目做事,唯恐引祸上身。

良久,直到姚盛肩头被雪花染白,梁百才萎着腰,脚步虚浮朝他走来。

「大人久等了。」似是一夜无眠,梁百试着揣上笑容,却只将眼尾挤出皱痕,脣角拉出僵直的线条,「陛下有请。」

「谢公公。」没了客套的心思,姚盛逕自进屋。

先前在朝堂上,他离得远,瞧不清帝王面容。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那一夜荒诞带走的,不仅是长封剩馀的暖意,还有景明帝摇摇欲坠的生机。

先前才养出一点肉悉数消退,景明帝满头白发,法令纹深刻,龙袍空盪盪地掛在宛如一具骷髏的身躯之上,与破布无异。

这位老狮王似乎察觉了什么,一该先前的运筹帷幄,高坐龙位观虎斗,变得慌乱且急迫。

是药三分毒,为了延年益寿,他一贯用药小心,如今却顾不得温补,走头无路地用猛药将剩馀力气高高吊起,撑着他熬过这场足以淹没大周的风雪。

「姚二。」景明帝抬眼,眼神已经没了锋利气势,只有孤注一掷的倦怠,「不必再查是谁运走粮食了,朕只要你想办法找到那些粮食,全部带到你姚家驻地。」

「记住,朕说的是你,只能由你离开长封,亲自去送。」

问言,姚盛诧异地抬头,对上老狮王混浊的眼,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关切,而是确切将他看入眼中。

景明帝朝他招手,梁百会意,立刻退开,给姚盛让位。

姚盛静默半晌,才敢踩上地毯,一步一步登上阶梯,走到龙椅旁。

离得近了,他突然闻到景明帝身上隐约冒出淡淡的腐朽气味,全靠强烈的苦涩药味粉饰太平。

姚盛心头重重一跳,似有所感,欲言又止,「陛下……您……」

「你确定粮食位置后,切莫声张,偷偷出发转移便是。」无视他的诧异,景明帝将一个信封交到他手上,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朕给你的暗旨,有了这个,就算你被发现,也无人敢置喙……但千万记得,如非必要,绝不能张扬。」

薄薄一张纸,姚盛捧在掌心,只觉无比沉重,「可要是我离开长封,国库……」

这句话似是刺激到了老狮王,他猛地大笑出声,甚至笑到喘不上气,只呼出嘶哑至极的嗓音,都不停止,「你不必管,那孽子为了坐上这位置,大局都不顾,我又何必在最后还在仔细打算,让他幻想能拥有一个充盈的国库?」

「朕就要他知道,他什么都算计,全然不顾后果,还想朕会跟以前一样,替他兜底,简直是作白日梦!」景明帝瞪大爬满血丝的眼,几分疯癲道:「没有你,没有姚家,甚至没有张家,这大周都将摇摇欲坠,他却自顾私欲,把所有人当作弃子,用一个丢一个,真是白费了他那副善人模样。」

姚盛越听,越是震惊──景明帝口中的那个「他」,怎么越听越熟悉?

难道陛下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缓过了气,景明帝伸手扣住姚盛的手腕,道:「那些人牙子的身分不难查,配上先前江簫笙的匯报,与裴将成送来木盒里的簪子……老四他那点把戏,朕早玩烂了,岂容他肆虐?」

「昨晚过去,天下文人都在看,朕必然得处置办事不力的张家人,他要是以为,这样他就能顺势安排他的人上位,真是想得美!」

长年的经营,四皇子温文儒雅,礼贤下士的形象深植人心,四方文人与文官都对他推崇至极,真心爱戴。

四皇子势力发展至今,就算景明帝知道他有问题,篤定他为罪犯,在收集到足够证据前,也不能轻易发作,否则就是跟天下文人为敌,逆行于朝代洪流。

长冬过后,大周还没走出天灾的阴霾,根本禁不起再一次的消耗。可人证已死,物证未获,四皇子揭开了真面目,肯定不会给他们机会继续查下去。

这一局,景明帝註定大败,不如止损,另谋出路。

景明帝粗喘着气,不甘地说:「老三他性子单纯,若是要争,就算有张家护着,也肯定不是老四的对手。」

或许是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没了机会,景明帝一句不歇,竭力倾诉着:「在朕看来。老三要坐上这位置,将来必有外戚大祸……可朕已经等不了,我大周百年流传,绝不能传给老四,毁于自私自利之上。」

「陛下,您别担忧,事情还没到这地步。」姚盛对景明帝感情十分纠结,说不清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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