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罢了。” 李冕恹恹地不再说话。 须臾,又有人来报,说城中民众恐慌至极,一些坊市已经发生暴动,民众不听官府指挥,涌出坊门,朝几个邻近的城门涌去,期间踩踏推挤,伤亡人数一直在上升。 “啪嗒!” 墨水滴落,在宣纸上晕出墨痕,一路向四周延展开,如同眼前这将要吞噬黎明的黑夜。 执笔的手微微颤着,沈朝颜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破解张龄留下的迷阵,又或者……张龄根本就没有留下迷阵? 不对。 她在纸上落下一笔,从丰州所谓的泥石流开始,张龄对每一个复仇对象的死法都做了相应的计划——滚石、流火、飞刀、抱柱,没有理由这最后的复仇却变成随意而为,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阿姐……”李冕显然也慌了,焦急地望着沈朝颜,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沈朝颜心烦意乱,哪有时间搭理他。李冕求助无果,干脆撩袍跪了下来。 “苍天在上,求上苍怜悯朕的子民,千错万错让朕一人承担,如来佛主、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还有、还有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李冕的絮叨顺着寒风入耳,沈朝颜执笔望他,神色恍然,“你方才……说什么?” “啊?”李冕被沈朝颜木然又空洞的神情怔住,半晌才支吾道:“朕、朕没说什么呀……” “不!”沈朝颜扔下手中纸笔,扶着李冕的双肩道:“你说求上苍怜悯,求、求……” “如来佛主、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还有观世音……” “对!对对!”沈朝颜起身,复又拾起案上的笔,自语道:“菩萨、地藏菩萨……《地藏经》,地狱……” “阎浮提造恶众生……当据本业所感地狱……海东十万由旬,又有一海……三海之内,是大地狱……无间狱者,其狱城周匝八万余里……其狱城中,诸狱相连,独有一狱,名曰无间。” 沈朝颜喃喃地诵着《地藏经》里的内容,所执朱砂之笔在沣京一百零八坊之间来回推演。 少顷,一副标满八处红印的地图被递到了李冕手上。 “这是……”李冕疑惑地望着沈朝颜。 “这是张龄在京中安放炸药的地图,若是推算没错的话,这些坊市近日来一定都以各种理由兴过土木。” 李冕滞了一瞬,慌忙抖开地图扫视起来。 果不其然,月前张龄曾以预防来年水患为由,向工部申请了十余坊市的水道整修,而沈朝颜所给出的地图,除开位于沣京中轴线上的朱雀楼,剩下的七个坊市,确实都在水道整修的名单上。 他将地图交给方才那名亲卫,吩咐道:“按照这个地图的标注顺序,尽快疏散人群。” “可是……”亲卫为难道:“城中已经乱起来,若是民众不从……” 李冕顿了顿,神色似有为难,可未等他开口,身旁的沈朝颜已经兀自往外行去,“我与你同去。” “阿姐?”李冕转身拽住她,愕然道:“外面又是爆炸又是乱民,你亲自前往实在是危险。” 沈朝颜反问:“可若是我不去,陛下想过没有?有多少人会听从官府的话,秩序撤离?” 李冕无话可说。 时间紧迫,沈朝颜不再多等,拢紧身上大氅正要提步,衣角却再次被人给拽住了。李冕抿紧双唇,眸子里却是少有的冷静从容。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b?u?页?不?是?????μ?????n???????????????????则?为?屾?寨?佔?点 “朕同你一道去。”他撂下这一句,提步就往外走。 “陛下!”沈朝颜回过神,一把将他扯住,“你……要同我们一道去?” “去。”李冕道:“朕躬荷天庥,君临昭庶,既受万民之奉养,必当临难而勇进,以安社稷,护佑苍生。受降城一役,父皇弃一城百姓而求胜,朕以孝治国,不敢置评。而今沣京一难,朕不愿重蹈覆辙。天子守国门,朕与百姓共进退。” 猎猎寒风扑面,沈朝颜无言注视眼前这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弟,惊觉他似乎已经开始有了一国之君的模样。 她笑着点头,在福公公惊恐的目光中欣然道:“那陛下便与我们一道。” 第106章 人声嘈杂,火光映天,沣京城的上空被几处烈火映成诡艳的橘红。 各个坊市的门口都已被情绪失控的百姓堵死,叫嚷推挤、惊慌失措,妇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孩童,男人们拿着棍棒,试图强闯官府禁制。 街道上散落着踩碎的花灯,人潮无头苍蝇似得乱窜,推挤踩踏,几处主要街道的禁制区域,已经有百姓与官兵发生了肢体冲突。 几名手持棍棒的年轻男子一马当先,朝巡城的守兵冲去,被金吾卫横刀拦下,双方僵持,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进来,场面一度混乱失控。 “城中挤出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你们官府还要封城!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是呀!”一名男子义愤填膺地附和,“这都两次爆·炸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次?!你们把我们堵在这里,是想让道给那些当官的先跑吗?!” 此话一出,现场更是炸开了锅。 原本还只是犹豫观望的百姓也纷纷加入进来,越来越多的人潮涌上朱雀大街,往南边和东边的明德门和延平门涌去。 “大家!大家听我说!” 人群之中,发髻散乱、官服歪斜的李京兆被搀扶上马,扯着把快要破掉的老嗓子竭力解释,“方才传来消息,说这城、城中还有数个事先埋了火·药的爆破点还未有点燃,大家这么乱跑一通才是最危险的!听、听老夫一言……” “呸!”几个年轻人打断了李京兆的话,气愤道:“既然城中还有火·药,那我们更该进快出城!大家伙别听他的!跟我一起冲出去!” 一呼百应,景从云集。 所有人的情绪在这一刻因为恐惧和愤怒被点燃,手持棍棒的人率先冲向金吾卫的人墙,赤手空拳的人也拾起地上散落的砖瓦和石块,向维护秩序的金吾卫投掷。 眼见场面就要失控,一阵闷沉且急促的脚步倏忽而至,像闷热夏日里的一声闷雷。 只见朱雀大街北端的尽头,两列身着金甲的禁军列阵而来,原本躁动的百姓因为这样的突变生出惧意,下意识往后推了几步。 然而这些禁军只匆匆将已经变成废墟的朱雀楼包围起来,须臾,一个身着赭黄的人影从马背上跃下,手脚并用地攀上了摇摇欲坠的朱雀楼。 映天的火光照到他的脸上,现场响起几息抽吸,躁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沈朝颜跟在李冕身后,也站上了朱雀楼的废墟。现场有静默几息,直到沈朝颜不动声色地挨过去,拽了拽李冕微微颤抖着的衣袍。 面对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李冕调整地清了清嗓,“朕……朕此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