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87章</h1>
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她记得范修,那是一个单纯的人类,他的公子不应该成为所谓的术士,更不应该活到现在。
像是没有看出她具有探究性的目光,范无咎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椅子上:“那条街就是它和沉泪的大作,你的钥匙是他的信物,你拿着它去东海,沉泪要是心情好,没准能出来。”
他还知道不少东西。
“便是如此了。”范无咎重新站起身,向她,“殿下。”
她将记忆一点点抽出,取出李知遥的那部分:“…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
“现在有了。”范无咎耸耸肩,
“不过就这一句,现在封建可是糟粕。”
虽不知道范修的公子为何会至今不死,她还是问道:“当年的那些人,还有活着的吗?”
“都没了。”范无咎摇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斜眼瞥向阿诺,“一干二净,最后连李麟也死了。”
……
想来也是,血肉苦弱,何能留至现在。
话题进行至此,阿诺微微的握紧拳,不发一言,脸色却微微沉重。
“我对你没有恶意,善意也散了个无影踪,现在不过受人所托。”
“受人?”
“我记不得父亲的样子了。”范无咎没有直接回复,深吸一口烟,像是想起过往模糊的碎片,“只是他临终前,一直在念叨一件事,想着下去见面时告诉你。”
“什么?”
“他从未想过背叛过你,栖台舞弊案是李霖在皇帝面前陷害你的离间计,他不过误入其中。”他吐出口烟圈,声音沧桑而悠远,又摇头。
“算了,老头子死了一千年,‘李知遥’也不再是泰昌公主,所有的过往对于现在,没有意义。”
“别介意。”他掐灭烟蒂,站起身,“我只是想给千年前的人,还有自己,一个解释。”
一样活了千年的术士离开,当庭院再次安静,乔知遥看向角落:“你杀了章文太子。”
章文太子李麟是她作为李知遥那一生最大的政敌,手底下正儿八经的术士绝对不在少数。
等等。
她忽然联想到一件事。
——大屠杀。
严罗告诉过她,曾有一个天灾级的异种失控,屠杀了当年世上大半的术士。
从记忆的碎片里找回一点片断,他沉沉地嗯了一声。
乔知遥又问:“你知道术士身上有着比常人更重的诅咒吗?”
他摇头。
……
原来是这样。
他原来是这样彻底变成如今模样的。
她伸手,如玉指尖抵住眼皮,又将一层力量注入他的眼睛温养:“那时你杀了多少人。”
“……记不得了。”
只是记得在黑暗中,他一直在挥刀,斩出,挥刀,直到血液溅满全身,完全失去意识。
直到最后他站在粘稠肮脏的,由诅咒交织的湖泊中,任由那些气息污染心智,放大复仇的快感与一无所有的悲怆,最终彻底失去肉身,变成了体型巨大的怪物。
除了她的力量,那份无穷尽的诅咒是构筑他的躯体的另一部分,混乱无序,随时准备吞噬他的心智。
他忽然觉得无比肮脏,仿佛那时丑陋的泥沼还黏在身上。
置于眼角的指腹白皙柔软,即便看不见他也知道,她一如过去那般美艳强大,端庄从容,就仿佛盛开在高位的牡丹,又或者是天穹高高在上的群星。
而他。
他的力量并不纯粹,身体肮脏粘稠,精神全然混乱,智力已有缺损,他的过往二度背主……
不配。
不该。
他忽然又感觉头疼。
他根本不配站在她身边。
真当杀。
罪恶是嬉笑的恶兽在耳边嘲弄,他又有一种想要逃跑的欲望,可是来不及细想,手腕却忽地被人轻微扣住,有些疼痛的额角被揉开。
“阿诺。”她无奈,“没事了。”
说着,一点温热的如水流般的力量从她的指尖向眼眶流转,像是躺在春日的暖阳下的田野里,柔软的狗尾巴草被风吹着拂过脸颊。
冷清的声音刺破天光,黑暗隐约退散,方才嘈杂的噪音也消失。
是她的力量与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