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没有任何后勤管理方面的才能。”福主直接了当道，“如果我留在中心只会碍事，所有人都会把指令发到我这里，所有的请示都会让我先过一遍。” “但我相信我的判断，我是正确的，我选择的人，和她的做法也是正确的。”福主道，“我不会因为任何人收回成令，也不会因为奶奶你而动摇。” 为什么是她在这里？因为这位老妇人是抚养福主长大的人，这些人会被统一送去做守陵人。 福主知道这是一个苦肉计，她吃，并且心中生出了怜悯，怜悯却不动摇。 她知道，退一步的只会是对面。 她看起来没这么惨的情况下，退的也只会是对面。 “明白……那我们现在就撤离。” “不，先等等。”福主出言阻止道：“把骨灰都带走，墓碑都拆了，这玩意还挺贵的。” “……” 算了，做都做了，干脆一做到底。 老妇人看着通讯挂断，瞪了后面的一群人一眼：“还不快点拆了！” “啊这……” “闭嘴，我没空听你们叨叨，福主我劝过一次了，你们不就是害怕之后自己无事可做被驱逐吗！现在还没点找活干的眼力见！你们拆不了就我来拆！”她拉起自己的袖子，“奶奶我酸菜可不是白腌的，让你们看看我的力气和手段！” 白塔的建设，向来都是一边建，一边拆。 资源在白塔都是有数的，所有的不可再生资源，除开一部分能利用的沉没区，基本都是之前的物资，不断的回收利用。 所以，在加盖之后，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资源短缺。 因为工期比起预期的要快，停工的自然也更快。 一天两天的停工还好，时间久了，加上那些不断从中下层传出的失踪和死亡报告，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些消失在寂静里的人，一旦被发现，也是巨大的声浪。 ——他们会认为自己是被白塔遗弃了！ 时叙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刻，她找到那些之前她确定过，动了也不会太影响结构的浅层，开始准备规划探索队。 直到有人执意要找她之前，她都在为首批大规模潜入而准备。 看在福主的面子上，时叙让人打开了门。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咖啡一杯接着一杯。 时叙之前从不喝咖啡的，现在精力药剂用完，只能喝咖啡。 “我最近听闻了您的困扰……”老妇人说道，“是这样的，因为福主相信您，她推荐我来找您……” “略过。”时叙头都没抬，“说重点。” “我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解决材料短缺的问题了。”她说。 “……”时叙抬头，她看向老妇人的第一眼，就开始深深皱眉。 这个人……正在进行NPC进程的转换，她在逐渐从人变成信息的集合！ 当时叙惊讶的时候，她看到老妇人对她伸出了手，“您看。” 一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方块在她手中出现。 当老妇人放下手的时候，这个方块落在旁边的空地上，立刻变成了1*1的水泥方块。 “我可以对人发布任务，然后给予他们任务道具。”老妇人说，“我尝试了一下，然后，我成功了。” 这个任务的条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握手而已。 时叙猛然抬头看向她，她的声音凌然，带着些微不可置信的颤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将逐渐失去所有的自主思想，成为每天只知道发布任务的空壳！ “我发现，只要任务道具没有选择使用，由玩家抛弃的话，这些东西都是能够正常使用的。” “感谢您和福主将‘自我’还给我们。”老妇人笑了笑，她的每一寸皱纹都很和煦，“这就是，我所选择的‘自我’。” “请将我们当成白塔成就的基石，把每一步都踩在我们可以提供的道路之上。”说完，她深深鞠躬，“拜托了，书记官。” “给我三分钟时间考虑。” 时叙揉着太阳穴，闭上眼说道。 三分钟过去。 她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记下她的名字：花见衣。 “好。”时叙转过头，开始调整计划，“还有多少人？给我一个清单。” 一个人自愿将自己作为工具使用的清单。 一个能让白塔继续工作的清单。 时叙不间断地运作着，她把资源和进展作为可以量化的资源，摊开的幕布上，所有人都是这片幕布之上的棋子。 什么人是可以牺牲的，什么人是可以放弃的？ 当她做下决定的时候，想的到底是什么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问题也一天天更加严峻，那些再也不会点燃的区域，只要她不往窗外看见，是不是可以当做永远看不见，从而假装自己四周都是那些亮起的灯光。 没有人有问题，所有人都做到了极限，他们都做到了最好的程度，不会有人能够再次达成这种奇迹了。 现实果真如此残酷吗？ 六百小时，一千六百米。 这是白塔所能触及的极限。 资源耗尽。 她甚至在最后听不到哭泣，因为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当时叙下令让他们停工的时候，是躺了一地睡着的人。 如果没有奇迹出现，他们将会在睡梦中被淹没。 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一个好结局？ 时叙可以走，但她留了下来，微微合上眼之后，时叙人事不知，她没在睡梦里等来潮水的上涨，等来了汹涌无比的地震。 她转过头，准备让福主先离开，却发现在刚刚她自己陷入突然起来的梦境时，福主的人消失了。 任何方式、任何手段都无法联络到福主。 时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福主失踪。” 她下达指令之后，外面一瞬间在巨大的震动里喧嚣起来，这个规模的地震，以白塔的高度，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最后找到福主。 许多人被吵醒，然后叫醒身边的同伴。 就在时叙以为白塔会崩塌的时候，震动停息了一瞬。 她在剧烈的震动之中不断向上，像是被人拔了起来，向着高处举起，她在这一过程中爬都爬不起来，感觉自己裸身坐上了一艘飞向天空的航船。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最后的平台，在不断往上攀升，仅仅三个小时，又上升了接近一千米的高度，白塔整体拔高到了9900米的程度。 时叙躺在地上，看着从未如此接近的云层和天空，她伸出手去，看到光辉洒落，清风穿过。 最后的最后，白塔赌赢了。 福主……赌赢了。 消失的福主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