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分明是带有安慰意味的轻柔,但出口的话却是冷漠得很。
她道,“我们一直问不出的事实已然分明了。”
书生案背后牵扯出来的诸多是非皆已分明。
温观应遇赋役重担下预备轻生的青年人和老婆婆,利用陛下崇佛尊道、王土之上广建佛寺道观,借着从柳青烟手中得来的佛珠号称自己是净悬大师的徒弟,又与吴屹谈判,建其广济寺,欲同前朝史书所载的陈胜吴广一般带民起义。
就在去岁,仕子蔡若明因科举无门,听闻广济寺灵验,特去广济寺朝拜,意外发现此事,欲进京告御状以立功封官。因事情暴露,在半道被劫杀,而云思起所说的宗卷上所记载的近年来相似的案子,大抵都是为了灭口。
见沈祁不应,徐清心下微叹,倒也能理解。
毕竟柳青瓷死后,柳家被打压,柳青祥几乎闭府不出,唯一的姨母也为避祸和为他们谋划而自请深居大慈恩寺。
若佛珠真是她给温观应的,那再结合柳青祥的话,和温柳两家上上辈的交情,或许柳青烟本是温家人。
而她知晓温观应意欲谋反,却仍在帮他。
这就推翻了这些年柳青烟为他,为沈瑜做的一切。因为这一切或许不是在替他和沈瑜谋划,而是为了温家复仇铺路。
身在这个位置,身边真心相待之人本就不多,连最亲的人之间都是算计,那未免可悲。
可悲。
这个词刚闪过沈祁心头,他便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他早已有了许多的猜测,先前几次提审温观应,温观应也曾在痛骂他的话语间提及过一些。
那时他说的是:“像你们沈家这种惯于过河拆桥、冷心冷肺的人,身边是不会有真心之人的,你以为你身边的亲信之人都在为你登上大宝作谋划吗?太可笑了,其实他们是想要你的命啊,你说说你们沈家人真是活该……”
这话一出时,二人便知晓,给他佛珠之人,便是他口中那个想要沈祁性命的人。
沈祁猜过许多人,唯独没猜
过柳青烟。
“好了,先不想了。”徐清将信纸收起来,又扯了扯他的袖子,“过几日便启程回京罢,到时你快马加鞭先进京去,亲自去问问,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她本是见沈祁确实难过,真想宽慰两句,谁知沈祁一听这话想也不想就驳回,“不行。”
徐清不明所以,又听他道,“说好了我们先回一趟钱塘去,你不是想你爹娘了吗?”
她这才想起沈祁确实同她提过这事。
那时栖枝来寻她,道她届时结案就不与她一道进京去了,她本就是改道来助徐清的,如今此间事了,徐泽又常来信,她到时便直接从舒州东行回徐府。
她同徐清说这些时,沈祁当时也在屋中,不知怎的突然道,“届时启程归京时,我们同你一道回徐府一趟。”
二人闻言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沈祁顿了顿,解释道,“可让宋阳和云思起押着人先启程,你我快马赶路,可回徐府住上两日,届时再辛苦些赶上他们便可。”
她那时听他这么说确实高兴,她离家一年多,也就大婚那时见了徐母和她两个哥哥,确实也念家念得紧了。
但后来又思及此案还广涉仕子书生,那句“人才是国之根本”落在她和沈祁耳中都是振聋发聩的,先帝和当今陛下清算整顿世家,拔出世家根系确实并无道理。但徐清作为世家女,亦不希望家族没落,阖族惨死。
世间诸事纷杂,万事难有两全之法。
她忧心沈祁此去并不是单单为解她思家之情,或许还要试探一二,毕竟他们1回 见面,便是沈祁意欲秘密入府,恰巧撞上了她。
后来些日子又不断提审了些书生,时至如今即将结案,她一直刻意不去提这事,想着沈祁大抵也是听着栖枝所言一时兴致才随口提议,不想沈祁竟一直记得这事,且分外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