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笃定开口: “……此外,尊驾最近吃的荔枝、柘浆(甘蔗汁)也实在太多了。这些东西固然甜蜜可口,可以解病中的苦渴;但秉性燥热,对病体是相当不宜的……” 这又是一个绝密情报,甚至是比皇帝的作息更绝密的绝密情报——天子是近几年才养成的吃荔枝饮柘浆的爱好,而这两样进贡的佳果珍稀罕见之至,就连京中顶级的勋贵也未必能知道消息。如果可以这样肯定的推断出这样的机密,那说明此人确有意料不到的本事,绝不是招摇撞骗的角色。 一旦意识到对方的本事,天子的态度立刻就改变。他主动开口,声音大转温和,甚至主动用了尊称: “先生说得有理。不知该如何调治?” “吃些丸药也就是了。”穆祺道:“不过,药石毕竟只是细枝末节,根本总得自己保养;尊驾还是要自爱自重,不要纵欲酗酒,太过贪图享乐。” 这大概就是人设的好处了。要是太医们战战兢兢的提出来要尊上禁欲修身,大概只会换来天子一个不耐烦的白眼。但要是由一位手腕高明的方士郑重发出警告,天子却是沉吟踌躇,片刻后才缓声发言: “……我知道了,请先生为我调治几颗药丸试一试。” 立刻就有几个宫人迎了上来,依次摆上案板和药钵。在众多权贵面前公开取药和药,与其说是展示医术,不如说是炫示手法。穆祺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玩弄了非常多花里胡哨的技法,尽情显摆他这几个星期学来的魔术手段——打响指点火,打响指熄火,张口喷火,张口吐水;将一颗药丸由红变蓝,由蓝变绿,再变到五彩缤纷,目不暇接——四面围着的宫人侍卫注目观望,一开始还能保持天威下的从容镇定,但很快也是瞠目结舌、大为失态,甚至公开惊呼出声。 ——显然,就算在上林苑多如牛毛的方士储备中,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也算非常拿得出手了! 一整套基于高中化学的小魔术耍弄完毕,穆祺捧上了五粒由黄连、艾草、青霉素、乙酰氨基酚等和成的药丸;百试百灵,一粒见效,包皇帝当天吃当天好转,立刻就能有意料不到的效用。 但宫人将药丸送入帷帐,软榻上的天子却没有过多的回应;相反,他阅看一回之后,突然出声发问: “除了医术之外,先生还有些别的什么技艺么?” 来了! 穆祺精神一振,立刻提高了警惕——虽然大冤种的名声千古流传,但武帝其实也有一套自己的鉴别体系(李少君:是吗?);在最初几次会面中,他往往不会显露什么过于热衷的情绪;一定要对方展现出足够多且足够有说服力的技艺,天子才会折节下士,施展宽厚而仁慈的恩泽。所谓“恩不易得”,此之谓也。 不过,往常方士入觐,至尊都是要三五次召见后亲自确认,才会含蓄吐露真心,如今只看了一次表演就果断招揽,足可见穆祺的演示确实是精妙绝伦,高中化学与初中化学之间,还是有本质的差距,不能不令人钦服。 这样的意外之喜,委实令人惊异。但在利益相关的某些人看来,心中就别有一番滋味了——比如从坐下到现在一声不吭,只是阴森森盯着表演的某位王姓商人。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到“自己”这么迫不及待,他仍然心如刀绞: 【连这点伎俩都看不穿,真是没用的东西!】 穆祺道:“不知尊驾指的是什么?” “我听说先生是游历四方的行商。”天子道:“不知习练方术时,有没有探知过某些仙家的秘闻……” 【瞧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别人还没有开口承认,你倒上赶着把老底漏个干净了!】 “仙家不仙家,咱也不懂。”穆祺道:“咱只是早年蒙高人传授,侥幸会一点医术,还有一点相面的本事而已。” 可能是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回应,天子都愣了一愣,才温声开口: “那么,可不可以请先生为我相一次面?” ※ 如?您?访?问?的?网?阯?F?a?布?页?不?是?ǐ?f?ū?????n???????????????????则?为?屾?寨?佔?点 王姓商人倒吸一口凉气,牙齿都咬紧了: 【居然这么低声下气!】 因为有皇家上行下效,长安寻仙问道的风气非常盛行;来自山东山西的方士穿梭于权贵之中,只要能大言炎炎,博得一丁点的信任,那千金万金,立刻就是唾手可取。但也正因为谈玄论道的风气如此盛行,穆祺才一定要保持懵懂无知、莽撞粗鲁的做派,才能显得他是那么单纯、那么特殊,与那些妖艳贱货们绝不相同,才能留下最深刻、最不平凡的印象。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保持了不卑不亢,甚至没有向皇帝的温和道一声谢。他只是坐在原地,看着宫人揭开帷幔,然后仔细凝视那张略带病容的“天颜”;然后,然后穆祺酝酿片刻,露出了他经长平侯指点后排练过许久的,某种疑惑而怔忡的表情。 天子道:“先生以为如何?” “……我不好说。”穆祺沉默许久,很吃力地答道:“实话讲,我从没见过这样显贵不凡的面相,似乎千户侯,不,万户侯也——” 闻听此言,天子隐约露出了一点微笑——这就是欲扬先抑的好处了,要是穆祺一上来就猛舔猛拍大肆吹捧,那他相面后说的十句也就只好信五句;但正是一开始表现出那样桀骜不驯、粗鲁直接的做派,他的言论才格外可信,格外体贴,格外能拍中皇帝的心巴——要的就是那个反差感嘛! “显贵与否,都是天命所成,旁人也不能揣度。”天子道:“还请先生说一说其他。” 穆祺再仔细看了一回,斟酌着开口:“……不过,恕我直言,尊驾显贵归显贵,但在夫妇子女的缘分上恐怕有些艰难……” 登基好几年都没有子息,以至于帝位几乎动摇;后来巫蛊事发,陈皇后因此被废,这不是夫妇子女缘分“有些艰难”,又是什么?天子心悦诚服,并且丝毫不以为忤(当然,后来他总会明白,所谓“有些艰难”,绝不止是这点小事),甚至点头赞许: “很显豁的见解,先生请尽管开口,不必避讳。” ——这可是你说的哈! “……此外,尊驾过于纵欲享乐,也未免会折损福分,激起不可预料的变故。” 天子抬了抬眉:“什么变故?” 纵欲伤身、享乐丧德,这样的劝谏他听过不知千百来遍,如今早已熟稔;看在方士高明能耐的面下,他还愿意听此人多说一说,但也只是多说一说而已了,历久而麻木,已经很难有什么触动。 “如果过于放纵欲望。”穆祺道:“恐怕将来会有腰酸、肾虚、房事不振的种种祸患……” 天子:??!!! 王姓商人:???!!! 卫霍:????!!!! ——刹那之间,偌大的宫苑居然没有了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