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禁军?” “是的。”苏莫语气轻微:“你可能不知道,道君皇帝预备南迁的消息稍稍外泄之后,禁军中已经有人预备作乱了……” “——啊?” 穆祺目瞪口呆,大为惊愕;但惊讶片刻之后,却又迅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奇怪——虽然百余年处之以静,但宋朝在本质上仍然是一个超大号的军阀割据政权;那种由五代十国所遗传下来的,乱世武人天生天成的狂暴、残忍、恣睢,却仍然如跗骨之蛆,没有一刻远离过这个看似平和的国度。 迄今为止,北宋已有七帝,而每一个皇帝继位时,汴京禁军基本都发挥稳定,绝不含糊;他们充分继承了五代骄兵的传统,一定要在权力交接的最脆弱关头,竭尽的给最高统治者来个大惊喜——太宗崩逝真宗继位,后宫联合禁军将领试图作乱;仁宗时禁军士兵冲入宫禁,箭矢甚至射到了皇帝面前;英宗上位禁军喧哗,还是靠重赏才平息下来。以此这种种的丰功伟绩判断,人家凭什么就不能在道君南逃时来一波大的? 先杀皇帝,再杀百官,将汴京城上下提前抢个精光,、最后卷起金银投奔金人——这才是五代乱兵的做派;什么守城不守城的,谁稀得和你一起送死? 穆祺的面部抽搐了。 如果仅仅是金人围城,那其实也还好;但现在朝廷之上,文官可称类人群星,禁军可称出生再世,这样的局面,确实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他嗫嚅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尽人事,听天命。” “那——那再以后呢?” 苏莫沉默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还是轻轻、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甘心。”他轻轻道:“……也许,也许我会再来一次吧。” “再来一次?” 穆祺瞪大了眼,神色已经近乎失态——他当然明白“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无论穿越系统多么奇葩、多么离谱;提供的基础功能中都会包括“重生”的选项,也就是回到最初的节点,将整个事件再走一遍,重新寻觅其他的可能;不过,这样强大的功能所要支付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一旦选择了“再来一次”,那就等于彻底将自己的命运与任务绑定,从此再也没有中途退出的选项。任务一日不结束,则一日不能超脱,从此永远循环于重生之中。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残酷而永无休止的刑罚,所以历代任务者宁愿承认失败接受后果,也不愿意面对这种西西弗一样的轮回拷打。贸然做这样的选择,似乎也实在…… 穆祺开口欲劝,但话到半路,却又噎在喉中,实在不知道如何措辞。而苏莫停了一停,又向道君皇帝露出了一个微笑: “……当然,在这一回的结局之前,我一定会和道君皇帝呆在一起,与汴京城共始终的。” “请官家注意。”苏莫蹲在道君皇帝面前,手中银针犹自在闪闪发光;他语气平和,堪称和颜悦色:“虽然我很想直接结束一切,索性取了官家的性命,但迄今为止,官家确实是有一些作用,不能不稍作忍耐——所以,还是请官家珍惜这一点作用,不要随便 做出愚蠢的举止。” 他晃了晃银针,针尖立刻闪动了光芒: “明白了么?” 第124章 道君皇帝打了个寒战, 虽然浑身透湿,一塌糊涂,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苏莫注目片刻, 霍然起身。 “看来官家还不太服气。”他回头招呼道:“劳烦武帝陛下?” 刘先生巴不得这一声;他非常愉快的一撸袖子,非常愉快的上前, 非常愉快的抓起道君皇帝的两只瘦鸡崽一样的胳膊, 按住手肘关节, 嘎巴向后一掰——反正诏书已经写完, 道君皇帝的手写没什么用处了, 这个时候还不泄愤,更待何时呢? 刘先生常年在上林苑杀鹿杀兔子,手上还是有点功夫的;如今有卫青霍去病摁着两条大腿, 道君皇帝挣脱不开,也就只有凄然哀嚎, 声动四面, 将阁院中的瓷器都震得嗡嗡作响;而在这样的嘈杂环境中,苏莫依然是漠然处之, 视若无睹, 甚至还有心情向穆祺解释: “我当然不喜欢滥用暴力, 但对道君皇帝使用暴力,确实是最经济最可靠的方案……” 穆祺喔了一声。说实话他私下里还是觉得苏莫是在携私报复、发泄怒气;当然发泄怒气也没什么, 关键在于…… 他小声道:“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 从苏莫的态度看, 显然现在还是得留道君皇帝一命, 保下他苟延残喘,免得围城期间权力出现过于重大的动荡——大敌当前内部疯狂权斗的结果, 靖康已经展现得一清二楚了;前车之鉴,不可不慎。 可是, 既然还得留道君一命,那就不能不考虑后续的反应。要是官家受辱太甚,一怒之下就地黑化,从此磨牙吮血、图谋报复,那又改怎么办? “这倒不必担心。”苏莫轻描淡写:“你可能不太明白赵官家的秉性。一般的羞辱会让他不满;严重的羞辱会让他愤怒;但只要羞辱超出了某个底线,吓破了赵官家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胆子。这个胆子一破,从此也就是心气俱丧,基本什么都不敢反抗了。” 他停了一停,缓声道: “比如赵老九。” 在做康王的时候,大名鼎鼎的赵老九还是很有些胆气的;哪怕独身奔赴金人的营帐,都没有显现出什么惧色。但后来被金人搜山检海追得屁滚尿流,真正见识过现实战场的残酷与暴虐之后,那点虚无的胆气迅速崩溃,从此沦为路边一条死狗,再没有任何反抗的勇气了。 卧薪尝胆?就地黑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于赵官家的血脉来说,这些品格实在是太稀有、太罕见了。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你敢使用暴力,打得够毒,打得够狠,他就会魂飞魄散、倾心归顺,从此俯首帖耳,绝不敢有一点反抗之心。 你看,赵老九被金人打服之后,对女真是多么的恭顺?该称臣就称臣,该下跪就下跪;屈膝服侍数十年,从来没有一点抱怨;什么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那都是绝不存在的。人家当狗就老实当狗,没有一天起过僭越的心思——这样的倾心孝顺,哪怕在历代阉宦当中,怕也是难得的吧? 那么,现在同理可得。要想让道君皇帝服服帖帖,日后不出幺蛾子,现在也必须要用重拳才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狠一点他不成器呀! 当然,苏莫现在身体虚弱,摇摇摆摆,想打也没有这个力气,只能任由刘先生代劳。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出了一阵神,听了听道君的惨叫,才终于慢慢开口: “你刚才特意提到赵宋的制度,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