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贺天平说道:“一会儿弩车会先打三轮,然后会有千人左右的部队压上,但我需要总坛剑士全部出击,只有出动了总坛剑士,才会让晋军相信我们是动真格的,才会压上所有的部队防守。”
贺天平的眉头微微一皱:“刚才的孔明灯突袭,总坛剑士的损失不小,现在只有二百三十余人了,你确定真的要全部压上吗?”
李南风沉声道:“我不是真的要你们攻阵,只是需要摆出攻阵的样子,冲到近前,然后以绳索勾车,企图拉开,多用烟尘,隐雾,掩护自己,让晋军感觉你们要强攻即可!”
贺天平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们并不上,而是大声鼓噪,但实际上后退,对不对?”
李南风点了点头:“现在北风强劲,对我们有利,不仅我们可以借风火攻,更可以趁风纵烟,给我先齐射一轮弩枪飞槊,然后让晋军看到我们的人开始进攻了,尤其是红衣的总坛剑士开始出动,然后,前方出击的部队撤回,发射带有火油坛子的投石与飞槊,等到对方的车阵那边全是火油坛子之后,就给我火攻!”
贺天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我现在就去!”
晋军,前军,北侧方阵。
傅弘之一脸严肃地蹲在一辆大车之上,看着木排之外,那三百步外的二十多部弩车,天师道的弟子们正忙来忙去,向这些弩车上插着飞槊与连弩,而一千多手持兵器的天师道弟子,正在这些弩车之后,挥舞着兵器狂吼不已,显然,在一阵弩枪飞击之后,他们就要发起冲锋了。
傅弘之的身边,裴方明笑道:“又要来送死了,弘之哥,这回咱们再比比谁杀的多,如何?”
傅弘之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前两次这样应该试出我们的防守很强了,可是还要这样强攻,就靠这些弩车,打不穿我们的大车外加大盾的方阵,妖贼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吧。”
裴方明勾了勾嘴角:“他们这是骑虎难下,好不容易偷偷地迂回到了侧翼,看我们也是临时布阵,所以想要咬牙拼一下,成不成反正都要尽力,之前的试探性进攻是要试我们虚实,但我们这边也没有万箭齐发,看起来也就几百人到千余人的弓箭手,他们觉得还是可以拼一家伙的,啊呀,你看…………”
他说着,一指前方,只见敌阵之中,隐约有些身着红衣,背插双剑,留着高高道髻,仿佛头顶上顶了个包子的人一闪而过,很快就隐藏在这些弩车的后面了。只是,从这大车略高于地面的角度来看,能隐约看到这些敌军弩车的下面,还是有些许红衣呢。
裴方明冷笑道:“连总坛剑士都出动了,这些就是刚才乘孔明灯从天而降的妖贼精锐,个个以一当十,极擅长近身作战,弘之哥,你看,妖贼把王牌都押上来了,就是想一举破阵,他们前面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拿下我军的前军侧翼方阵,那可就是白死了,今天这仗多半要输!”
傅弘之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有点多虑了,总是感觉有点不对劲,要是他们连总坛剑士都押上,那肯定是要拼这一波了,现在他们的正面在拖着我们的出击部队,可是自己却悄悄地把总坛剑士撤到这个方向,哼,刚才派人来试探,也是为了给这些总坛剑士指引薄弱环节进攻呢。我们得提前押上我们的后备兵力,让戈手们全部上车,尤其是去那些弓箭不足的地方,他们的攻击,应该就会从这些试出薄弱的环节进行。”
裴方明哈哈一笑:“我就是等着他们这么来呢,后面的一千兄弟,早就准备好了,这回会是妖贼最凶的一波,打退了这波,我们就能胜利啦!”
一个粗浑的声音,伴随着飞快的马蹄声,直接就在他们的耳边炸响:“弘之哥,弘之哥,方明兄弟,快,快撤,撤…………”
二人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姚耸夫策马飞驰,一骑绝尘地冲了过来,他整个人都是伏在马鞍之上,大概靠这样的做法来减低迎面而来的大风阻力,让自己能跑得更快一点。直到冲到这里时,才从马上直起了身子,露出了那张满是大胡子,一脸横肉的脸。
裴方明哈哈一笑:“耸夫,你不是在中军的吗,怎么,你…………”
他突然脸色一变,鼻子本能地抽动了两下,因为他发现,姚耸夫浑身上下,都如同从泥塘里捞出来似的,遍是污泥,就连这匹马的身上,也是抹了这些湿答答的臭泥巴,整个人就象是从阴沟里捞出来的一样,中人欲呕。
第4685章 敌前撤离需后卫
裴方明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皱眉道:“怎么回事啊,耸夫,你怎么身上抹了这些臭泥,是想要在河边打伏击吗,还是…………”
傅弘之突然脸色大变,猛地一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大旗,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他一下子跳下了车,大吼道:“快传令,所有人马上撤退,快,现在就撤!”
姚耸夫长舒了一口气:“还是你弘之哥反应及时,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啊。”
傅弘之咬了咬牙,猛地一拍脑袋:“我一时情急,竟然忘了火攻这回事,是道规哥让你这样准备了,赶来救我们的吧。”
裴方明也明白了过来,脸色惨白:“糟糕,居然忘了这一层,要是给妖贼火攻了,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姚耸夫点了点头,沉声道:“道规哥要我传令,马上放弃这北侧的七个方阵,退到中央,我的两千中军重甲步兵,已经在赶来,等我们撤回后,他们应该正好是在布阵,这些大车不要了,所有人马上撤离,不能损失兵力!”
傅弘之看着裴方明,沉声道:“快,让大家骑马撤离,没有马的就狂奔,不用管什么阵形,全部到中央的预备防线列队,到那边再重整。”
裴方明还是有些不太甘心:“妖贼,妖贼真的会火攻吗?我看他们没有用火器来进攻啊,还有,我们这样直接撤离,不分建制,会不会造成溃散呢?”
傅弘之急得一跺脚:“这时候管不了这么多,一旦火攻,火借这风势,转眼之间我们这上千战士就葬身火海了。快下令吧,跑到中央,再按溃散后的重组,重新整队,有耸夫兄弟的这些援军稳住阵型,我们还有时间。”
裴方明咬了咬牙,吹起了号角,那是连续,急促的军号,所有刚刚跳上战车的将士们,脸色大变,满面疑虑,却是在如山的军令之下,不敢有任何的迟疑,几乎全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下了战车,转身后方跑去,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北府军将士们,在这种全线紧急撤离,落后者军法从事的严令之下,也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甚至有些人互相撞到了一起,还有两三个人抢一匹马的情况,若是此时敌军趁机进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傅弘之咬了咬牙:“不行,现在太混乱了,方明,你马上去组织一下大家有序撤离,我这里五十名亲卫,留在这里争取时间,耸夫,你也快回去吧。”
姚耸夫摇了摇头:“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这身河泥不是白抹的,就是为了应对这种事。方明,你快撤,只有你走了,我们才能离开。”
裴方明叹了口气,行了个军礼:“弘之哥,耸夫兄弟,保重,你们一定要回来,我在后面等你们!”
他说着,一招手,身边的十余个亲卫纷纷向着七个方阵的后方奔去,开始组织起有序的撤离,而只有这个突在最前面的方阵,还有五十多名军士,与傅弘之一起登车挽弓,伏在了车上。
傅弘之这会儿和姚耸夫趴在了一辆车上,面前是一人多高的盾牌,姚耸夫笑着一指自己的身上:“新鲜的河泥,昨天刚打的,要不要给你也抹点?”
傅弘之微微一笑:“耸夫,我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来,我犯下这样的错误,万一给妖贼这样火攻,我死也就罢了,可是这数千将士,都要受我的连累,而整个前军,也会因此崩溃,甚至这场仗,都可能要输了。你可真的是救了我,救了全军呢。”
姚耸夫笑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同袍嘛,就得是互相关照,互相帮忙才是。”
傅弘之收起了笑容,沉声道:“我们现在很危险,只有五十人在这里,而敌军要冲锋的,可是有千人以上,还有总坛红衣剑士,如果他们是火攻,反而是好事,即使我们在这里全死了,但火势浓烈,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攻进来,我们的兄弟有撤离的时间,就怕…………”
姚耸夫跟着抢道:“就怕他们直接就这样杀过来,不火攻了,现在我们这种情况,是要组织才能有序撤退,敌前这样退兵,给追杀的话,那必然全军崩溃,是吧。”
傅弘之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得在这里坚持,如果我是妖贼大将,刚才我们阵容响起的这种号角,他也会听到,也会知道这是紧急撤离的号角,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相信,都应该会发起一波试探性的攻击。”
姚耸夫咬了咬牙:“我们人少,不可能再有大量的弓箭射击了,难道,要杀出去跟他们拼了吗?”
傅弘之正色道:“他们如果是千余人一起上,那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远了射,近了打,跟他们拼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可如果他们还是小股部队过来试探,那我们也许可以尝试出去跟他们打一打。”
姚耸夫哈哈一笑:“明白了,就是说,等妖贼摸到近前,咱们再出手,是吗?”
傅弘之正要开口,只听“呜”“呜”地一阵破空之声,飞槊和短矛,带着强烈的呼啸之声,撕裂空气,直奔这里而来,二人连忙矮下了身子,直接伏在车上,只听到面前的木排发出一阵爆裂之声,两根肉眼可见的飞槊直接在木排上打了两个大洞,势犹未尽,再飞出去五六步远,才落到了地上,这飞槊强弩的力量之大,以至于此!
傅弘之的目光,落到了这个飞槊之上,而距离这飞槊后面三十多步的地方,这个方阵内的军士们已经列好了队,正在向后转,听到这些声音,不少人又转回了头,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傅弘之厉声喝道:“没听到将令吗?快点撤离,不得回顾,违令者,斩!”
这些将士们眼中带着泪花,回头向着傅弘之等人默默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大步开跑,向着阵外而去,傅弘之摇了摇头,对着一边的姚耸夫笑道:“好消息是,这些飞槊上没有火油之物,看来妖贼不会直接火攻,坏消息嘛,是我们的兄弟都撤了,只有我们应战啦。耸夫,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