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学生谒见权贵。 此举虽遭到权贵子弟攻击他苛察扰士、变乱祖制,却受到广大饱学之士,尤其是寒门学士的推崇,梁帝对此也大加赞赏,称其振饬学政有功。① 萧钺指尖轻叩案上那部《考课新制》,书页间还夹着大量批注的朱砂笺,这也是其父庞太傅的习惯。萧钺拿起书笺,道:“孤记得庞太傅在世时,常教导孤‘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说着他突然抬眸,话锋一转:“庞卿担任国子司业几年了?” 庞乐章连忙躬身:“回殿下,已满五载。去岁革除了考课之弊,今岁新修的《考课新制》已成,各州学政均已实行。” “五年……”萧钺忽然捻起书页间一枚青铜书签,正是当年庞太傅用来标记《周礼》的旧物。 “既如此。”萧钺突然将书签按在《考课新制》封皮上,“孤属意庞卿即日赴礼部祠部司任职,专司明年秋闱,卿可愿往?” 这一调动,庞乐章就由从六品国子司业晋升至正六品礼部郎中,看似仅提升半级,实则在权力上提升了一个大的层级,足以让庞乐章进入朝会,参与决策,走进权力的漩涡中。 庞乐章眼中却并无喜色,他低头沉默,并未一口应下。父亲临终前告诫他,勿要介入党争,宁愿一生清苦著书立说,也莫要贪图富贵,卷入权力纷争。 可眼下……妹夫忠勇侯关进大牢,外甥宋晏求告无门,他这个做舅舅的内心焦急,却束手无策,庞家式微,子侄资质平庸,以后还会有庞家吗? 萧钺淡淡扫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庞卿再好好想想吧。” “殿下——”庞乐章终于俯首下跪,恭敬道:“微臣多谢殿下。” 萧钺心满意足地走出国子监,从索图手中接过缰绳,漫不经心地问:“宋世子今日在做什么?” 索图自上次南州回京报信,因大腿受伤严重,已不能在左影卫任职,太子本想调他到地方,做个地方官,慢慢熬一些资历,将来再调回京都。 可他不愿意,便改做了太子的贴身护卫,由他联络影卫也更方便,更何况他弟弟索江还在南州,他更不愿意离开太子。 索江一直在京都养伤,并不知晓南州之事,只当太子监察忠勇侯府,便回道:“宋世子今日哪都没去,却从钱庄取了五万两银票,又派遣心腹去打探秦楼楚馆,还定了六日后的一艘画舫,意欲何为,属下还未探知。宋继明今日去了一趟兵部,还是打探忠勇侯案情。” “六日后?”萧钺咬了咬牙,发狠道:“回府!” 傍晚时分,宋昭收到舅舅庞乐章的信,邀她过府叙话。 庞乐章脸色凝重道:“今日太子殿下特地去了国子监,还提了几句你外祖父,又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来试探,令我赴担礼部郎中,我……答应了。”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下一句是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太子拉拢之心昭然若揭。 宋昭见他脸上为难,问:“舅舅不看好太子吗?对他继承大统没有信心?还是因为有更好的人选?” 不同于四叔宋继明的含糊其词,庞乐章说得很是直白:“自古参与党争十有八九没有好下场,败了自不必说,抄家灭族。胜了扬眉吐气,却往往因知晓太多内情被灭口。太子殿下有手段有谋略,办事清明,是难得的君主。只一样,那就是他的身世——被世家诟病。” “到底是什么身世?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宋昭急忙追问道。 她心中忽然隐隐不安,都知道太子自小长在民间,六岁时是被父亲寻回送入皇宫的,难道还被送错了?他不是真皇子?那父亲岂不是有混淆皇室血脉的嫌疑?这是父亲下狱的原因吗? 庞乐章叹息一声,“这局其实早已注定,早在太子六岁那年回宫,我们就是太子一系的人了,站不站队,我们都逃不掉的。所以,我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了,一是为了你父亲,二是为了我们庞家,哎,只不过这样一来违背了祖训,毁了庞氏一族的清名,我是罪人。”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外祖父在世,想必也会同意舅舅的选择。”宋昭只好宽慰他。 庞乐章:“太子也不容易,六岁那年你父亲亲自将他带入宫中,本以为他能顺利认祖归宗,却遭到了淮王一系——郑贵妃和郑国公的阻挠。几经周折送去了皇陵,他十三岁那年参加宫宴,大放异彩,受到诸多大儒推崇。后又因上元节刺杀一案,他小小年纪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替陛下割除朝堂积弊沉疴,又连番削夺了诸王的兵权,这才坐上了太子之位。” “舅舅,听说他为人狠厉,手段果决,冷酷无情。说到上元节刺杀一案,那帮刺客本就不是冲着我和阿姐来的,还有人说那场刺杀本就是他精心安排布局的,为的就是能留在皇宫,坐上太子之位。” “少虞!”庞乐章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他当时也才十三岁,本就岌岌可危,他哪有人可用?” “舅舅别忘了,他能在皇陵待七年,回宫后立刻大放异彩,得到众多大儒的认可,本身就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就能完成的事!” 说白了,宋昭耿耿于怀的上元节刺杀案,她失去了嫡女的名分,弟弟至今昏迷不醒,多年追查下来,她很难不怀疑是太子萧钺所为。 还有灵草一事,宋昭眼中闪过恨意。太子明明出京去皇陵,却一眨眼到了南州,在她身边虚心假意一个多月,骗到九叶灵芝草之后,一场大火五十七条性命,将她的别院烧了,将他在南州过往的一切抹杀了,这都不算无情? 这个仇,她还没有好好跟萧钺算,怎么身边的人一个二个都沦为了太子党?昨日是蔡将军,今日是舅舅,那明日呢? 宋昭忽觉背脊发凉,从南州遇刺到六岭村查案,甚至父亲入狱的时机,都精准得像被算准的棋步,仿佛每一步都踏进太子的棋盘中。 萧钺就像个猎人,以最冷静的姿态,看着她一头撞进他早已精心布好的金丝网中,坐等她这个飞蛾自投罗网。 庞乐章将茶盖轻轻一叩,青瓷相击的脆响在静室中格外清晰:“太子殿下杀伐决断不假,但少虞啊……” 他叹了声气,接着道:“为君者若没有悬剑于朝的气魄,反倒成了纵虎归山的祸事。他被污不是薛皇后亲子,而是前陈国萧皇后之子,这些隐秘之事,还是你祖父临终交代我的,不管是不是薛皇后亲子,如今陛下既已将他立为太子,那他就是薛皇后之子,毋庸置疑!” “为何有此怀疑?”宋昭皱眉。 “这就不得不说陛下当年灭陈的初衷,坊间传言陛下喜爱自己的庶妹萧嫣儿,萧嫣儿 却嫁给了陈国国君,”庞乐章忽然压低声音,在宋昭耳边耳语几句,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