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似乎有几分眼熟。”天镜宗弟子紧张地盯着鬼王的举动,寂临渊靴尖一动,他们便仓惶连退两步。
“似乎是……”祝黎在心底默念,不敢相信。
不会是祝虞,祝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啊,鬼王原是在找她。”白瓷美人垂眸,“我对她也很感兴趣呢,不知为何,她竟能感知到我的踪迹……呃!!”
鬼气凝成锁链,骤然锁住她的咽喉。
空气里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声。
满地瓷屑浮尘化为一只只小妖,尖啸着冲过来,却在半空中被捏碎精魄,炸开血雾。
“火是你放的?”寂临渊注视着她。
白瓷美人颈上裂开一道道裂痕。
“是人类所为……我只是借势为他们添了一把火……”
千里焦土开始震颤。
寂临渊忽然收拢五指,天地倒转,所有冻结的烈焰碎作尖锐利刃,暴雨般坠落一齐刺向那尊瓷雕。
“且慢!”空中掀起一阵风暴,形成屏障包围住白瓷美人。
鹤寻突然现身,硬撑着抗住压力:“鬼王息怒,可否顾及在下薄面,饶这瓷妖……”
压在上空的鬼气暴涨,硬生生切断他的话。
鹤寻嘴角抿出一道血痕,转头恼怒地望向喻晏川:“玉渊你死了?装什么哑巴!”
阴风怒号,鬼气撕开裂隙,冲垮防御风阵。寂临渊不讲人情,漆黑的眼睛里只剩纯粹的杀意,谁也阻挡不住他的怒火。
袖摆在这时被一只手轻轻拽了一下。
极轻极轻的动作,在鬼神之间激烈的力量对撞中,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但寂临渊瞬间停止了攻击,反握住她的手,给予回应。
“不要打。”祝之渔将目光投向身后坍塌的废墟,“先救人,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好。”寂临渊这时格外有耐心,全然不见方才冰冷凝重的杀意。
祝之渔从他臂弯间翻身下来,没顾得上抹去脸上烟灰,匆匆奔进火场,借助菩提木净化环境。
寂临渊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你不是去了鬼域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祝之渔咳了两声,嗓子被浓烟呛得干涩,声音低哑。
寂临渊按住她腕骨间泛着微光的同心缕:“感应到你有危险,所以赶回来了。”
喻晏川看在眼中,皱起眉望向祝黎:“那名女子系何方人士?什么来历?”
恶鬼性情残忍,暴戾恣睢,他从未见过鬼王这般耐心温和的模样。
“不知。”祝黎心里隐约猜出一个答案,但她不愿承认。
不可能是妹妹,她那样的废物草包,谁看了不嫌碍眼,怎么可能会结识鬼王这样的人物。
一定不是她。
“谢天谢地,终于肯停手了。”鹤寻累得够呛,摇着折扇掀起一阵风趁机赶紧把白瓷美人拉了过来。
“玉渊,瓷妖挑拨是非,酿成祸患,此事当由你决断。”
“我没有做错,是他们死有余辜!”白瓷美人斥道,“我只是放大了那些人的弱点,若非人性贪婪,又怎会受我挑拨,自相残杀!我不知罪,也不后悔,若是回到当初,我仍会选择……”
虚空凝聚出一道人影,越来越清晰。
白瓷美人满腔怨恨蓦地扼断在了喉咙中。
“亡魂?谁将亡魂招回了阳界?”喻晏川皱眉。
青年旁若无人,径直走向那道洁白的雕塑。
白瓷美人下意识想要躲避,她知晓青年对待作品的态度。青年追求精益求精,定然无法容忍她这样的残次品存在。
那双手创造了她,也将毁灭掉她。
青年走至瓷雕身前,突然屈膝蹲了下来。
他轻轻拂去经年累积的灰尘,取出刻刀,一点一点虔诚地为她修补残缺的裙角。
白瓷美人恍惚了下,望着他虔诚雕琢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段朝夕相对的安宁日子。
“我从未想过,亡魂难以割舍的执念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瓷器。”祝之渔回首,望着青年的背影。
青年叹息一声:“我放心不下她的去向。”
他抬起头,珍视地望着倾注他毕生心血的作品,仿佛面前之物并非怨恨塑成的妖孽,而是一尊神明。
祝之渔将手覆在掌心菩提木上,感应到灼热的火浪。
火浪中映着一幕画面,青年蜷缩在坍塌的窑洞间,背脊烧得焦黑,怀中白瓷却莹润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