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重伤是真,完好才是假。
帝尊当真是满口谎言。
可笑他之前境界太低,竟是没有看穿帝尊的障眼法,还以为他如此言笑晏晏,一个劲地缠着他不放,不见疯癫痴狂,是心魔有好转的证明。
“我不来,难道要看你这样,把我辛辛苦苦给你拼好的元神再折腾碎一遍?”
谢景行藏在袖下的手在发抖,目光极为缓慢地、一点一点扫过徒弟元神的本相,好似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他的声音沙哑:“一根,两根……别崖,你到底在自己身上,刺了多少根楔钉?”
“不多,也就……”殷无极怔了一下,看着谢景行浓黑如深潭的眼,莫名觉得心虚,低声道,“不到一百根。”
“不到?”谢景行的脸色一沉,几乎都要被他逼疯了。
他冷冷地道:“你的数术怎么学的,你以为一百根,很少吗?”
“能压住心魔,这点苦,我吃的住。”
殷无极轻叹一声,道:“师尊也知道,若是我不把心魔封死了,以我的命格,又怎么敢出魔宫,怎么敢保证……自己不会突然发疯?”
血屠万里,杀人盛野。
什么概念?
大抵是他所过之处,要流比北渊洲当年,多上五倍、十倍、甚至百倍的鲜血。
殷无极已是五洲十三岛的第一人,若是他疯了,在圣人离去的这五百年里,谁能制得住他?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
他可以横扫天下,救万民于水火;亦然可以失控疯魔,化为灭世的人屠。
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断了,从此无人能管得住他,他只能自己管住自己。
殷无极是炼器大师,所以他把足以钉入元神的龙骨钉炼出,瞒着所有人,一颗一颗地钉入囚禁心魔的棺椁中,压制住了它,才保了自己五百年的寂静。
心魔是他膨胀的欲望。那些伤,在钉死了心魔的同时,也将他自己钉在了这里。
谢衍去后,他压抑一切欲望,反抗魔的一切放纵本性,是为了北渊洲。
帝王业力还压在他的肩膀上,若非当年登临帝尊之位时,民心归一,紫气东来,助他压制了这大魔之杀业,他可能当时渡那魔尊之天劫时就死了吧。
他渡万魔,万魔渡他。
世上之恩义,莫过于此。
这世上,除了师尊,他还要为自己的臣民多打算一点,也要活得久一些。至少,也要等他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于是,殷无极笑着给自己的手腕上戴上沉重的枷锁,就在这识海之中,倚着心魔的棺椁,日复一日地,听着这血池逐渐涨上来的声音。 ', ' ')